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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張嵐波插了話:「我對莫德齡將軍的謀反案亦有所聞,只不知他與這宋秀才之死有何關涉?」

  狄公大聲說道:「我還要補充的一點是,宋秀才的母親即莫德齡的那位姓宋的侍妾是一個不貞的女子,她與一個姦夫私通生下了一個女兒。這女兒也住在金華。宋秀才得知此事便來金華找尋到這位同母異父的妹妹,想從她的口裡探到她母親的姦夫的姓名。他認為這個姦夫是寫匿名信置他父親莫將軍于死地的人,而那姦夫得了信息,便殺害了宋秀才。他恐怕十八年前的姦情敗露,毀了他的前程和名聲。」

  邵樊文問道:「那麼狄縣令你已找到了這個兇手?」

  狄公繼續說道:「一個偶然的機緣我碰到了宋秀才的同母異父妹妹。她是南門外那荒涼的黑狐祠的女巫;她衣衫襤褸,半饑不飽,日夜與狐狸為伴,情景十分慘淒。」

  「那麼,狄大人,你認識朱紅?你已見到了她?」如意法師驚問。他的一對蛤蟆般的大眼睛全部突了出來。上面佈滿了血絲,一張正在咀嚼的大嘴驚愕得咧開著。

  ◎第十八章

  如意法師咂了咂厚厚的嘴唇,若有所思地說道:

  「我也見過黑狐祠那女巫一面,她叫朱紅。她與狐狸稱姐妹,同吃同住,日夜為伴。有人說她自己本也是一條黑狐狸。你可知道她的背景麼?她無父無母,不知從哪裡來到人間。她曾被人賣到一家妓館裡,但第一天接客就將客官的舌尖咬了下來,這正是狐狸的舉止。當夜她便逃到了黑狐祠。從此她便住在裡面再也不出來了。」

  「大師父什麼時候見到過她?」狄公問道。

  「一年前我就見到過她。這次我來金華很想與她聊聊狐狸的事,但是你知道她住的那裡幽靈鬼魂太多,貧僧佛性不足,禪燈不亮,幾次三番都被那狐狸野兔攔了回來。唉!羅大人你可知道昨夜要來跳舞的那女孩也是一條狐狸精哩!嘿,她被剪刀傷了腳,又如何了?」

  狄公點頭示意羅應元。羅應元答道「不瞞大師父,那小鳳凰早已是死了——也是被人謀殺的!」

  「我早知道了。」如意法師並不驚訝。「她的死屍躺在我們不遠的東廂內,而我們還在畫廳裡喝酒、聊天、評議新詩哩。」

  張嵐波的兩眼望著玉蘭,顯得十分驚惶:「也被殺了?是你發現她被人殺死的?莫不真是狐仙顯了靈?」

  玉蘭點點頭。

  邵樊文生氣地說:「羅縣令,昨夜發生如此不幸,你應該及時告訴我們。我們都應付過刑事鞠審,薄有經驗,且也不會那麼容易憂傷。現在羅縣令你不得不面臨兩起謀殺案的偵查。謀殺小鳳凰的兇手你可有了什麼線索?」

  狄公見羅應元情緒緊張,猶豫不決,便自己回答道:「邵大人,這兩起案子實際上是聯繫在一處的。宋秀才企圖為他父親翻案,我仰同大人的看法,莫德齡將軍確實犯了謀逆的彌天大罪,鐵案如山,誰也翻動不過來。但是宋秀才有一點是看正確的,他認為那寫匿名信告發他父親的人並不是出於忠於聖上,而是為了遮掩自己卑鄙的姦情,正是懷著這個同樣的目的,他又殺死了探得真情的宋秀才。」

  玉蘭突然發出一聲驚叫:「狄大人,你,你還要將這可怕的談話繼續下去嗎?」她聲音顫抖,全身痙攣。「你……你正在用一種狡猾的殘忍的手法將咒箍愈縮愈緊……你忘了今夜是中秋佳節!你忘了在座的都是著名詩人!你忘了我是一個帶罪的人,隨時都有被處死的可能!」

  狄公道:「玉蘭小姐莫要驚惶,我剛才已說了,告發你的那封匿名信與告發莫將軍的匿名信是同出於一隻肮髒的手。我想僅這一點你便可明白那兇手與你本人的案子有著何種利害關係了。」

  邵樊文、張嵐波、如意法師十分驚訝地望著狄公。

  狄公又繼續說:「再說那小鳳凰被害的事吧。你們知道畫廳掛簾背後有一通往東廂的走道,兇手只是聽到小鳳凰要跳《黑狐曲》時才動了殺機。這個曲子提醒兇手他是黑狐祠裡女巫朱紅的生身父親,而事實上小鳳凰也早已認出了他。他正坐在昨夜的酒宴上……」

  突然一聲巨響,玉蘭跳了起來掀翻了石凳,柳眉倒豎,杏眼圓睜,見她鐵青了臉色望著狄公大聲叫道:「狄仁傑,你這個狡獪的訟棍,惡魔使君,你那一套伎倆近兩日來我早嘗夠了,我再也忍受不了你的侮辱!我玉蘭早已置生死於度外,狄仁傑,我也無需瞞遮你,正是我殺了小鳳凰!那小狐狸精企圖訛詐我,甚至用白鷺觀的舊事來嘲弄我,說我不配坐在酒席上看她跳舞。我奈何不了這口氣,就用剪刀刺進了她的喉嚨。哈哈,真是罪由己取,那一張狐狸一樣的嘴臉我是早看夠了。」王蘭情緒亢奮,言詞鋒刃閃閃。

  席上所有的人頓時驚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覷。狄公疑惑地望著玉蘭眼中射出的兩團怒火,不由渾身戰慄了一下。

  玉蘭漸漸緩解了情緒,平靜地繼續說道:「宋一文是我的舊情人,我們在京師便有往來。小鳳凰不知怎麼也竟認識宋一文,她告訴我宋一文經常去黑狐祠看朱紅。她從宋一文那裡探知得我的秘密,企圖訛詐我。」

  狄公問:「玉蘭小姐,宋一文告訴了小鳳凰你的什麼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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