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狄公案 > 黑狐狸 | 上頁 下頁 | |
二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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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張嵐波叫道,「今天霧真不小,那松林間、高崖上到處都飄渺著一層白霧哩。古亭下的深谷更是一片霧茫茫,這個『霧裡會』很有意思,也取得貼切。」 「古人蚩尤作五里霧,今日這霧端的有十裡,腳跟都浮在霧裡,身子都迷在霧裡,眼中還指望看清什麼?」如意法師神色詭譎地說道。 狄公見他話中有音,怕漏了天機,忙岔了話:「讓我們等候明月出東嶺吧!」 羅應元命伺役將酒席擺上,又端來許多果品、月餅,在亭內預備。 羅應元邀邵大人、張大人分坐他的左右,讓如意法師、玉蘭小姐分坐狄公兩側,團團正坐了一桌。亭內石凳上早已放上厚厚的錦緞墊套,每個石凳前又按下擱腳的木墩.酒菜絡繹上桌,宴席上熱氣騰騰。亭外不時有寒涼的山風拂過,有時可聽到山鳥的哀鳴和蟋蟀等秋蟲的長吟。 如意法師開口道:「我剛才爬上到半山時突然從洞穴裡跑出一條黑毛狐狸,立起身來向我啼泣,好象有滿腔冤屈。」 玉蘭微微一笑,說道:「如意師父,今夜倒想聽你講一些有關狐狸的趣聞。上次在新安時你講的黑狐狸故事令我毛骨森然,夜路都不敢行走了,今夜看你能講出什麼更迷人的故事來。」 「玉蘭小姐,這狐狸可非同一般禽獸,它同人一樣有靈感和智慧,而且還更敏銳更強烈。它會變作美女迷惑人,但它的心是善良的,因此往往自己受騙,被人遺棄,被人宰殺。但它的陰魂是不讓人的,它會托夢給清官誅邪扶正,為它復仇……」 邵樊文打斷了如意法師的話頭:「我們還是談談沒有談完的羅縣令的詩歌吧。詩集裡的一首《癡情郎》,莫不就是羅縣令自己的寫照吧!哈哈。」 玉蘭道:「羅大人那首《癡情郎》兀自不真,他愛過許多女人。只有始終愛一個人,為她樂為她悲,為她生,為她死,這才值得稱是『癡情郎』啊!」 羅應元臉色轉白,心裡老大不樂。 張嵐波道:「玉蘭小姐似有高言自許之意,衝撞了羅縣令,羅縣令不計較。玉蘭小姐既有為他樂、為他悲、為他生、為他死之真誠熾熱的愛,莫不是一個『癡情女』——這裡單罰玉蘭小姐做一首《癡情女》詩,以謝罪大方並吟成佳句與羅縣令的《癡情郎》聯成合壁,永照詩壇。使後世的癡男癡女心生慚愧,從此不敢妄亂題詩,浪灑情淚。」 「好個主意!」如意法師大聲贊同。 玉蘭小姐呷了一口酒,借著酒興,索來筆硯,便走近一根朱漆亭柱,命丫鬟一個捧硯一個擎燭。見她略一思索,潤了潤筆,揀了往上平滑無疤的一面,颼颼題了一絕。其辭雲: 苦思搜詩燈下吟, 不眠長夜為怨情。 知郎朝朝逐新歡, 寄詞新題《妾薄命》。 邵樊文、張嵐波、如意法師、狄公、羅應元一併走近亭柱,輕輕吟哦,不由頻頻歎息,心中稱許。羅應元命伺役將玉蘭小姐的詩拓下明日雇匠工準備兩方詩匾,將《癡情郎》、《癡情女》兩詩分別鐫泐一併懸掛在這亭內,聊記一時之勝,並望留芳後世。 (泐:讀『勒』,銘刻,用刻刀書寫。) 狄公見玉蘭小姐就坐,便湊上去說道:「玉蘭小姐,我閱讀了有關白鷺觀案子的一應錄詞文本,覺得這案子不無蹊蹺。未知小姐願不願意由我起草一份申辯書以利刑部明判。」 「謝謝狄大人費心。如果我認為有必要申辯,我自己會斟酌措詞的,無需勞動大駕。」 玉蘭顯然不想讓狄公插手她的案子。 狄公又說:「我細觀了這案子本末,覺得最令人不解的還是那一封告發你的匿名信。這告發的人怎的如此清楚白鷺觀內的事情?侍婢才死三日便事發了,小姐不覺得這一點很可深思麼?小姐難道對這寫匿名信的人真的一點都不知道首尾麼?」 「若是知道,我自會告訴官府的。」她舉杯一飲而盡,又說:「不過,或許也不會告訴他們。」 邵大人、張大人、如意法師又回到酒桌上,大家提議為玉蘭小姐的詩而飲三杯。客人都是海量,誰都沒有失去鎮靜自製。然而玉蘭小姐的眼中已閃耀起狂熱的光芒,她的精神被題《癡情女》時的詩思,被狄公一番撩撥的話,被這上品的香酒刺激得亢奮起來,狂亂起來。胸脯高低起伏,細細的喘息聲,心臟的跳動聲,狄公都能隱隱聽得。他想此時必須更下緊挑逗玉蘭說話,剛才玉蘭後一句話已暗示她知道寫匿名信的人,只是不願說出姓名而已。 狄公又開口問道:「告發你的那封匿名信使我想起十八年前一封告發莫德齡將軍謀反的匿名信。這兩封信可能是一個人寫的。」 玉蘭小姐驚異地望著狄公,問道:「十八年前我才十二歲,這與我有何干係?」 「當然是間接關係。我在金華碰到了莫德齡將軍的一個姓宋的侍妾的兒子,他也在查尋那個寫匿名信的人。」狄公說著向滿座客人溜了一瞥。 「你是說那個姓宋的秀才嗎?聽說是前天被人殺害了。」玉蘭道。 「因為這匿名信與秀才被殺有關,故我同羅縣令已專門調查了莫德齡將軍的案子。」 邵樊文說:「莫德齡追隨九太子謀逆,。當年聖上派來欽差將他正法了。我當時是金華的刺史,一直協助欽差日夜捉拿逆党,這莫德齡的案子是翻不了的。且他心術不正,誹謗朝廷,儘管立過許多軍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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