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狄公案 > 湖濱案 | 上頁 下頁 | |
三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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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公道:「你且按押這段經文中我留出的字樣。」一面將那幅黃絹遞與陶甘。 陶甘依朱筆圈出字序,按押金碟玉版上相應的雕字玉片——若、汝、明、吾、言,即、指、其、玄,乃、得、入、此、門,享、大、吉。 每按押一字,此玉片便縮入半寸。及「享大吉」三字縮入時,整方玉版軋軋轉側,如門戶洞開。裡面黑漆漆,並無光亮。 狄公取了一支燭盞照明,爬身入內。陶甘也緊跟爬入,又輕輕將玉版虛掩推回,不敢關合。 通道漸寬漸高,設十來步便可直立行走。九轉八折到了一間石室。壁上點有羊角燈,兩邊依壁地上各措了十二個巨缸,缸內皆新熟米麥。另有油紙覆瓿約五六,無外醃薰的果蔬修脯之屬。 (瓿:讀『不』,古代器名。青銅或陶制。圓口、深腹、圈足。用以盛酒或水。盛行于商代。脯:讀『斧』,幹肉。) 穿此儲室,又見一通道。通道盡頭一室燈火大明,有一人正伏案打盹。 狄公、陶甘屏息躲形,躡手躡腳步步深進。那人突然回身持劍搠來。狄公有備,急忙躲閃,見那人竟是王玉玨!王玉玨目露凶光,持劍逼近。狄公悔恨手中無寸鐵,只得退避躲讓。陶甘在後偷偷抄起一支燭臺猛向王玉玨擲投。王玉玨不及躲避,正中前胸,大叫一聲。狄公迅步飛搶上前,一腳踢翻案桌,捉冷眼拈起一方鎮紙玉虎。 王玉玨氣喘咻咻,拈了拈劍柄,又劈面刺來。狄公一讓,用力擲出那方鎮紙玉虎,正中王玉玨印堂。頓時合撲倒地,捂面呻吟。 狄公上前一腳踩定他肩背,翻轉過臉來,已是面目破碎,血肉垂流。再摸脈息,漸趨寢微。 狄公懊惱出手太重。這王玉玨睡在地上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恐是投救了。遂與陶甘兩個將其身於拖到夾道中匿藏。 「小心別出聲。」狄公噓道,「這裡恐還有人。」 環顧石室內,有二十多個箱籠,已空空如也,不剩一物——狄公猜度,這些箱籠原先正是積藏金銀錢物的。 「韓詠南果是利用祖上私建的密室,結黨謀逆。又積儲下巨量金銀食物,以備急需——我們趕快搜索一遍,獲取謀反罪證及逆黨密件即行離去,此處不可久留。」狄公道。 王玉玨書案的抽屜裡果藏有黑龍會的印璽、旗幡、符信等物,只不見謀反計劃和逆黨名冊。陶甘又搜到一個錦囊,卻是空的——要緊的罪物密劄已轉移別處。 兩人打開石室的暗門,沿通道細細搜尋,通道分叉傍出,恍若迷宮。狄公怕一時走錯岔道,回不轉來。只揀一條最寬大的主通道尋覓——未幾便見兩眼並行的水井。井水清澈。 「韓宅內竟有如此一個天地,難怪乎黑龍會的首魁會弄手段。劉飛波、王玉玨只是韓詠南的羽翼臂膀。黑龍會人馬的名冊恐已收藏他處。我們還是回上去吧,只怕有人進來佛堂,窺破機關。」 陶甘答應,擎起燭臺,繞出大通道。又去适才岔道內拖出王玉玨屍身縛石墜入井中,使不露形跡。兩人正退出時,見另一岔道內擱有一木箱,周圍還有幾副髑髏屍架。狄公命陶首打開木箱窺覷。原來是一具尚未朽爛的屍身,白首龍鍾,齜牙露顎,十分醜陋,令人噁心。 (髑:讀『獨』,髑髏:死人的頭蓋骨。又指『骷髏』之意。齜:讀『滋』,使牙赤裸或無遮掩。) 陶甘合上箱蓋,兩人正要回身返出,見這岔道的盡頭竟是一座鐵柵門。 狄公好奇,遂走過去推開鐵柵門,見外頭又有一重石扳門。門內有插閂,卻未插合。狄公用力試著一拉,石扳門開處出露一段陡直的石梯。爬上十來級又推開一石門,原來是劉飛波宅院的後花園假山內隅——假山外正見劉飛波平日坐像的花藤靠椅。 「無怪乎劉飛波神出鬼沒,蹤影無常。卻原來有此遁逃之路。下人還疑心是分身術哩。」狄公歎道。 花園外人聲喧沸,焦煙可聞,正是救火的場景。兩人趕緊循原路退出——回到王玉玨密室,扶起書案,收放齊正一應什物,只拿了幾樣緊要罪證,退出通道。拉開金碟玉版,跳下祭壇——佛堂內幸無人跡。狄公關合金牒玉版,不禁讚歎道。「巧奪鬼神,可惜被歹人所乘,真乃汙瀆天物。」 陶甘試依經文原字序按押玉片。每按第二片字時,縮入的第一片便彈回。直至「若汝」兩字連上,乃皆縮入。再按「汝」後一字,「若汝」又彈上,回復原樣——如此十七字全合密語,再不能啟開——解「十七字謎」的正是那局棋譜。「指其玄」者,按押其黑子方位對應的玉片也。 兩人出來佛堂,剛繞進垂花門,便遇一丫環報道:「火已滅了。」再轉到花廳前時正遇韓詠南狼狽出來。 「多謝狄老爺及時派兵丁救火。不然,我這百年基業毀於一炬。」韓詠南垂涕道。 狄公敷衍,又問失火起因。韓詠南回答是馬料棚乾草積壓發熱所致。幸好夜半沒風,只傷了幾匹馬。燒去半個草料棚,別無損失。 狄公勉慰了幾句,便與陶甘回去衙署。 喬泰、馬榮兩個一身焦黑,三分象人,七分象鬼,坐在內衙等候。 狄公進來。馬榮搶道:「自己放的火自己來滅也是頭回。放火時只圖痛快,及火勢沖天,乃想到還須自個去救滅。焦頭爛額,幸沒燒死。」 狄公笑道:「你兩位備受折騰,卻立了頭功。勘破黑龍會案,就在此舉。」 喬泰悟道;「原來老爺受用這一把火,識破黑龍會機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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