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狄公案 > 朝雲觀 | 上頁 下頁 | |
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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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宗公子,此刻我想去看看戲班的優伶們,想來也都已卸妝了吧。」 宗黎道:「晚生也正要去那裡,不妨為老爺前面引路。」 他們折入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西邊都有門戶。狄公問道:「歐陽小姐的房間也在這一排門戶中嗎?」 宗黎道:「還要向前些。老爺,我不敢獨個進去她房間,那匹黑熊端的令人膽寒。」 狄公道:「此刻她一定在房中,适才你不是見我與她在走廊上說話麼?」 宗黎驚異道:「什麼?老爺與她在走廊上說話?這怎麼可能?我上樓來之前正經在大廳裡與她說了不少話哩。此刻她還在大廳裡。」 狄公大為困惑,陶甘也不住搔腮,臉上露出驚奇的神色。 宗黎推開了一扇門,狄公見那房間裡亂七八糟堆了許多東西,關賴子和兩個女子立起身來向狄公鞠躬施禮。 關賴子戰戰兢兢向狄公介紹了丁香小姐和他的妻子。 狄公問:「摩摩和歐陽小姐在什麼地方?」 關賴子恭敬答言:「老爺,摩摩大概到倉庫交還戲裝去了。」他指著梳粧檯上一堆弄皺了的血紅紙團和臉盆裡的紅污水又說:「他在這裡洗淨了臉上的油彩就走了。歐陽小姐,她頭裡還在大廳裡,她說她喂過了那匹黑熊便過來。」 狄公看了看臉盆裡的紅污水和那些染紅的紙團,心想,那紅色會不會是人血染浸。 宗黎問丁香小姐:「你何不去幫歐陽小姐喂熊?你們小姐妹間關係不是很好嘛?」 丁香小姐笑道:「你還是多多關心白玫瑰吧!多做幾首情詩獻給她。」 宗黎咧嘴笑道:「白玫瑰我固然有詩獻她,但我也為你丁香小姐做了一首情詩哩,還是四言正聲。你聽: 天道昭昭,惟陰惟陽。 人有男女,禽有鴛鴦。 鳳飛千里,惟求其凰。 美人如玉,在我身旁。 魂飛魄散,目迷心狂。 載言載笑,瓠犀芬芳。 嬌啼哭嬰,求我詩章。 搔首蜘櫥,意且倉皇。 胸墨無多,才盡江郎。」 (瓠:讀『戶』,瓠犀:瓠瓜的子。因排列整齊,色澤潔白,所以常用來比喻美人的牙齒。) 丁香小姐臉面蓋得緋紅,嗔道:「誰求你的詩章了?好不知羞!還『魂飛魄散,目迷心狂』哩。」 關太太道:「宗公子,休得一味廝纏住人家姑娘。會做詩,去當今聖上前討個官兒做做,也省得在這道觀中棲棲皇皇,沒頭蒼蠅似的亂哄。」 宗黎嘻笑著說道:「我只是想提醒了香小姐,時光不饒人,二十四歲的紅粉千金了。沒聽市井上流行的那首歌麼? 男子二十尚未婚, 容貌姣好三月春, 女子二十尚未嫁, 殘陽秋風傷落花。」 丁香小姐正待發作,狄公起身告辭,示意陶甘隨他出來,低聲吩咐道:「我還得要設法尋到摩摩,你則留在此地摸索些情況,我總感到這觀裡有許多奇怪之事。對,歐陽小姐再露面時,你定要問問清楚,她在大廳裡究竟待了多少時間,她不可能分身出現在兩個地方。」 陶甘說:「多半是宗黎這小子扯謊,這走廊雖窄狹且黑暗,但歐陽小姐白衣裙兀自分明,他焉得視而不見?」 狄公道:「倘若宗黎的話屬實,我思量來,适才與我們說話的可能倒是裝扮成歐陽小姐的白玫瑰。我見她的左臂不能動彈,似是新受了傷,可适才在繡幕後看戲時卻是雙手有力地抓住本欄杆,這又不由令人生疑。不管怎樣,陶甘,你要多摸些內情,盡可能探出其中委曲。」 狄公接過燈籠向樓梯走去,陶甘又重新口到關賴子的房間。 狄公邊走邊思忖。他發現宗黎雖放任自流,不拘禮節,但性情開朗,胸無城府,且與戲班的優伶們廝混得很熟。看來他對白玫瑰懷有好感,但白玫瑰已決意出家戴黃冠,他一廂情願,可惜難酬。他也知道了丁香小姐與歐陽小姐友情深篤。但這些目下似乎都不是狄公所關心的,他心中只想著那個至今尚未露面的蹊蹺的摩摩。 他明白自己在向倉庫行去,但走著走著卻發現自己走錯了路。走廊愈走愈窄,也沒有了燈彩,蜘蛛網垂掛到他的頭上。樓梯盡頭隱隱傳來道士們晚課齋醮的唱喝之聲。 他打算轉去走廊盡頭的樓梯口,耳邊忽聽得有人說話的聲音。他側耳細聽半晌,但聽不清說話的內容,也不知說話的人藏在哪裡。他搖了搖頭,抬步向前,猛聽得那嘀咕聲中冒出三個字:「狄——仁——傑」。狄公大吃一驚,再要細聽.周圍只是一片墳墓般靜寂。 ◎第七章 狄公感到詫異,他固然不信鬼魂喚生人姓名找替身的說法,但顯然這古老的道觀裡有人在議論他,說不定還是在算計他。 狄公聳了聳肩,回到走廊盡頭的樓梯口,細細辨認了路,乃發現右首走廊的遠處有一排窗槅——倉庫正就是在那條走廊的盡頭。 倉庫的門半開著,漏出昏暗的燭火,裡面似有人在說話狄公進去一看,十分失望,兩個道士正在將放道具服裝的箱籠上鎖。 狄公發現左邊牆上已掛著那頂圓形的白頭盔,原先空著的劍鞘也插上了寶劍。 他問那個年長的道士:「你看見那個叫摩摩的優伶進來這倉庫麼?」 「沒有。老爺,我們也是才進來。說不定他來過這兒又走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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