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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羅佩塑造了狄仁傑


  ——癡迷中國文化 寫出偵探小說
  文:劉作奎

  對中國文化情有獨鍾

  荷蘭人對中國的瞭解,在一定程度上應歸功於荷蘭的漢學大師高羅佩博士 對中國文化的傳播。他的偵探小說《狄公案》發行100多萬冊,並被譯成多種外文出版。高羅佩在中國文化、藝術、法律及社會等方面淵博的知識在他的小說 中得到了充分體現。《斷指記》便是其中一例。在1964年春荷蘭的「書籍周」上,該書曾被免費贈送給買書的人;他的另一本《黃金案》被荷蘭貝爾納親王翻譯成西班牙文出版。他因成功地把唐朝官員狄仁傑塑造成了「中國的福爾摩斯」的形象而使自己大紅大紫,在中國與世界文化交流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筆。

  高羅佩,原名羅伯特·漢斯·范·古利克。高羅佩是他到中國後起的名字。他1910年出生于荷蘭祖芬,幼年時曾隨父親在荷屬東印度住了9年,1923年回到荷蘭。小時候,家中花瓶上的中文文字使他對中國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讀高中時,他開始學習梵文,16歲時,他在鹿特丹唐人街找到了一個學農業的中國留學生教他中文。1929年,他進入當時荷蘭的漢學中心萊頓大學學習中文與法律,同時系統地學習中文。1933年,他進入烏得勒支大學攻讀中文、日文、藏文、梵文和東方歷史文化,連後來學的,他總共通15種語言。25歲時他獲得博士學位。高羅佩之博學多才,此時已初露端倪。

  1935年高羅佩畢業後,到荷蘭外交界供職。在長達30多年的外交官生涯裡,他先後供職于荷蘭駐東京、重慶、南京、華盛頓、新德裡、貝魯特、吉隆坡的領事機構。1943年,他來到中國重慶。那時重慶是抗日戰爭的大後方,也是中國學者、名流薈萃之地。當時高羅佩擔任荷蘭流亡政府駐重慶使館一秘。重慶中外文化人雲集,使他有充分的機會接觸這些名流,為他全面瞭解中國社會和文化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迷戀中國琴藝與書法

  1943年初到重慶時,高羅佩就被神奇美妙的中國文化所吸引。安頓下來之後,他開始細心研究中國文化的精髓。首先,他對中國琴藝發生了濃厚的興趣。他說自己「癖嗜音樂,雅好古琴」。不久,他聘請中國琴師葉詩夢指導自己彈奏《高山流水》等樂曲,並頗有體會地講,「貴國琴理淵靜,欲撫此操,必心有高山流水,方悟得妙趣和奧秘。」每當彈琴時,他神情專注,搖頭晃腦,一副沉醉其中的模樣。同年他與于右任、馮玉祥等社會名流組織「天風琴社」,專門從事中國琴藝研究。這年中秋節,高羅佩「偕未婚妻水世芳女士與美國東方學者艾維廉博士等社會名流聚會,在嘉陵江邊鼓琴弄瑟,引吭高歌」。時人稱:「此次雅集,堪稱抗戰時期華夏文化絢麗異彩的一次弘揚,是文人的盛會。」

  高羅佩認真投入中國琴文化研究,還真搞出來點名堂。1940年,他花費大量心血寫成英文專著《琴道》一書,由日本上智大學出版,此書被認為是古代琴學研究領域的權威之作。不僅如此,高羅佩在追尋中國琴學東傳日本的蹤跡時,發現明末清初有一位旅日僧人,法號東皋,在日本琴史上很有影響,也許是把中國琴學傳入日本的第一人,而其名字卻絕少出現在中國史籍中。隨後他用了整整7年時間遍訪名刹古寺、博物館院,共獲得禪師遺著遺物300餘件,輯成《東皋新越禪師全集》,原擬于1941年付梓,後因太平洋戰爭爆發而流產。1944年,他在重慶出版了《東皋禪師集刊》,成為中國佛學史補缺之作。這位異鄉客因熱愛中國文化而發掘出如此多的東西,確實令人吃驚。

  高羅佩從20歲開始練書法,終生不輟。據他的夫人回憶:「從我認識他,一直到他臨終,他沒有一天中斷過練習中國書法。」到重慶後,他更是將這種愛好發揮到了極致。他的「高體」字獨有一格,在西方人中,他的書法無疑是首屈一指的。他的字筆力雄健,功底深厚,並偏愛行書與草書。中國書法家沈尹默、郭沫若、于右任等常是他的座上客。他還能寫中國舊體詩詞,曾與郭沫若、徐悲鴻等唱和,成為中國文化史上的一道獨特的景觀。中國舊體詩既講音律,又求意境,外國人一般很難把握。天性認真的高羅佩搜腸刮肚,推敲個不停。下面的一首七律是贈給友人徐文鏡的,如果不說,很難辨別出是外國人的

  手筆:漫逐浮雲到此鄉,故人邂逅得傳觴。巴渝舊事君應憶,潭水深情我未忘。宦績敢雲希陸賈,遊蹤聊喜繼玄奘。匆匆聚首匆匆別,便泛滄浪萬里長。

  娶中國女子為妻

  由於對中國文化的強烈認同和沉迷,高羅佩一心想找一個有教養的中國女子終身為伴。

  經過他不懈努力地追求,終於如願以償。在重慶任荷蘭使館一秘時,他愛上當時在大使館任秘書的江蘇名媛水世芳女士。水世芳為清代名臣張之洞的外孫女,其父親水鈞韶曾在中國駐列￿格勒總領事館工作,後來任天津市長。水世芳系名門之後,並且是齊魯大學畢業生。共同的愛好與興趣以及高羅佩的誠意打動了中國少女,兩人經常在各種場合出雙入對,最終走進了婚姻的殿堂。1943年,高羅佩與當時22歲的水世芳結婚。有趣的是兩人一共結了「兩次」婚。一次是按中國的傳統舉行,一次是按西方的傳統舉行。這在當時也成為一種美談。婚禮期間,賀客盈門,多為中西文士。值得一提的是,他和學路相近的英國學者李約瑟多年友情,就是從重慶婚禮席上開始的。高羅佩與水世芳共有4個子女。

  創作偵探小說一舉成名

  在重慶時,高羅佩讀到一本清初公案小說《武則天四大奇案》,頗為讚賞。他也驚奇地發現中國讀者喜歡讀西方的偵探小說,這些小說在西方水平很低,而且當時翻譯成中文後水平更低了。高羅佩對中國人沒有看到自己歷史上有出色得多的偵探小說而遺憾。同時,歐美等國興起的「福爾摩斯熱」也激發了高羅佩要在東方這塊神秘的土地上挖掘出中國人自己的大偵探。他索性把《四大奇案》翻譯成英文,沿用主人公狄仁傑,又用英文寫了《銅鐘案》。1949年,他準備用英文作為稿本,再寫成中文和日文出版,但中國出版界根本不關注狄仁傑,日本出版商認為此書把幾個和尚寫成壞人,有侮辱日本佛教界之嫌,因

  此此書最後只能以英文出版,但出版後大獲成功,一發不可收拾。高羅佩又寫了《迷宮案》、《黃金案》、《鐵釘案》等,合成一組,此為初期的《狄公案》。高羅佩本準備就此歇筆,此後也好幾次宣佈封筆,但是廣大讀書界歡迎,出版社不斷敦促,只能再接再厲。1952年,高羅佩奉調到荷蘭駐印度大使館擔任參事,他以《狄仁傑奇案》為書名,用中文把《中國迷宮命案》改寫成章回體小說,於1953年由新加坡南洋出版社出版。這本小說共有52回。西方人寫中文章回體小說,高羅佩是絕無僅有的。從1954年至1967年,他又用英

  文撰寫了《中國潮中案》、《漆屏風》等十幾個中短篇小說,這些小說組成了30萬字的宏篇巨制———《狄公案》。《狄公案》的英文名字是《Judge Dee》,可直譯為《狄法官》,出版後立即征服了西方讀者,在歐洲風行一時。「Judge Dee」(狄公)從此成為歐洲家喻戶曉的傳奇人物,成了西方人心目中的「中國的福爾摩斯」!

  狄仁傑是唐朝武則天時代的一位宰相,《舊唐書》中說他在擔任大理寺丞(相當於最高法院的審判廳廳長)時,一年判了1.7萬個積壓的案子,沒有一起上訴。高羅佩就是依據這句話,再加上中國古代公案小說中的素材,演繹出了一部傳奇小說。

  現在狄公小說在西方流行已久,被譯成十多種文字,甚至包括瑞典語、芬蘭語、克羅地亞語等小語種,並有好幾次拍成電影。

  一個高產和多才的中國文化研究者高羅佩的多才多藝在出版《狄公案》時得到全面體現。為了完善書的內容和形式,全部《狄公案》以及其他關於中國古代文化著作的插圖,都是由他親自精心設計,親手繪製而成的。他對中國古代木刻插圖藝術也模仿得惟妙惟肖,簡直可以達到以假亂真的程度。經他親手繪製的插圖,如果不認真辨別,你一定會認為是出自中國古代畫家之手筆。為了消除人們的誤解,他在每幅插圖上都署上「H·R·H」的簽名。這3個字母是「荷蘭·羅伯特·漢斯」的縮寫。他在精心繪製的一幅中國畫上用漢字題款:「荷蘭國笑忘高羅佩識於芝台之中和琴室。」這裡面的「笑忘」是他自取的字,暗寓「笑忘百慮」之意;「芝台」是號;「中和琴室」是書齋名。他與水世芳女士結婚之後,把書齋改名為「吟月庵」。這些古色古香的字號、書齋名稱,體現了高羅佩對中國文化的傾心嚮往。

  1950年,高羅佩的小說《迷宮案》準備出日文版時,出版商要求以裸女畫為封面。高羅佩認為這種做法絕非中國傳統,於是拒絕了。但隨後高羅佩意外地發現,性問題在中國有很深的傳統,便開始研究中國春宮,經過長期努力輯成《秘戲圖考:中國彩印春宮版畫》一書。1961年,高羅佩又出版《中國古代房內考》,是全世界系統整理中國房中術書籍的第一人。一位美國女學者這樣評論道:「無論自取材或立意言之,都是無價之寶。」

  即使是在這些學術研究中,高羅佩也時不時暴露出對中國文化的強烈認同,從反面說就是強烈的親華色彩。在研究中國古代房中術時,他認為在中國春宮畫及房中術中,「看不見西洋人種種暴虐詭異的反自然病態」,因此中華民族身心健康,兩性生活自然而正常,「中國民族與文化持續不衰,最大原因是他們2000多年以來不斷地研究男女均衡的藝術」。至於中國春宮畫,「證明以為中國古代畫家拙于描畫人體,完全是西方偏見」。高羅佩對中國文化的認同令中國人感動,但未免對西方關於性的認識有所貶抑。而且高羅佩在許多著作的行文中,由於過分投入,經常以「吾華」來稱呼中國,把自己完全融入中國文化之中。

  1965年,高羅佩又被派到遠東,出任駐東京大使。在東京他也養了一隻長臂猿。在那裡他完成了他的最後一部著作《中國長臂猿考》。1967年夏,高羅佩請假回國,自此再未返回遠東。同年,他在海牙患癌症去世,享年57歲。當時他的身份是「荷蘭駐日本大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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