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范·戴恩 > 主教謀殺案 | 上頁 下頁
二二


  「那個男子的犯罪數學理論相當的愚劣。」班斯說:「不僅從心理學的觀點解釋不通,這個難題要還原成基本元素也不容易,我們必須有一些觸動我們往前推進的材料。亞乃遜比我們還清楚迪拉特家的內幕。而且他還認識德拉卡一家,認識帕第。像他這樣一位有學問成就的人,一定也有敏銳的觀察能力。只要亞乃遜曾注意整個事件,他必定能夠提供給我們相當重要的信息。」

  「也許你說的對!」馬卡姆愁眉苦臉地輕聲說道。「但是,他那種對人的態度,讓我相當的反感。」

  「看得達觀一點吧!」班斯勸他說:「他那冷嘲熱諷的言詞,可以幫助他的思考能力呢!把精神集中在廣大無邊的宇宙世界中的光年、無限性與超物理的次元問題上的人,也許對人生這種有限的小問題,看不在眼裡吧!——他是個好漢!亞乃遜是個快樂的人,而且相當有趣!」

  班斯本身對這個案子有著異乎尋常的認真態度。梅蘭·托勒斯的翻譯已經被擱置一旁甚久了。他現在唯一感到興趣的事,就是極力搜到有力的破案證據。每天晚上吃過飯後,就在書房裡花幾個小時讀書。他閱讀的並非平常看的古典、藝術等著作,而是巴南度·哈特的「精神異常心理學」、佛洛伊德的「機智及其潛意識之關係」、柯利亞德的「變態心理」和「受壓抑的情感」、理波的「滑稽與戲謔」、丹尼爾·休本的「殺人的精神狀態」、加內的「偏激與精神耗弱」、多東的「計算偏執狂」、理柯林的「欲望之滿足」、雷普曼的「強迫觀念之意義」、寇諾費夏的「關於機智」、艾理布沃爾芬的「犯罪心理學」、霍蘭汀的「天才精神異常性」,以及古洛斯的「人類遊戲心理」等等。

  班斯花了好幾個鐘頭的時間看警方的報告,而且二度造訪迪拉特家。一次是和蓓兒·迪拉特一起去看德拉卡夫人。另一天則是與德拉卡和亞乃遜共同討論關於物理空間的問題。

  根據我的推測,他這是要瞭解德拉卡的精神狀態。他看了德拉卡所著的「多次元繼續之世界線」,並且花了一整天分析其中的理論。

  星期一——也就是羅賓被殺後的第八天——班斯對我說:

  「範,真糟糕,這件案子實在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奇妙。不管我們再怎麼搜查,總是理不出頭緒來。這個兇手的頭腦一定出奇的好,乍見之下好像是小孩子在玩遊戲,但事實上,裡面充滿玄機。兇手不會就此罷手的。知更鳥的死並沒有任何具體的意義,這個兇殘的腦袋裡,有著不知饜足的念頭。如果我們不曉得兇手隱藏在背後的變態心理的話,我們就經不起他的挑戰——」

  第二天早上,班斯的預言成真了。我們為了聆聽西斯的報告並且針對今後搜查的方針一事,而在上午十一點時到馬卡姆的辦公室去。這已是凶案發生後的第九天,但事情仍呈膠著狀態,報紙對警方和地方檢察局的指責愈來愈嚴厲。星期一早上,站在辦公室迎接我們的馬卡姆,意志看起起來意外地消沉。西斯尚未抵達,但是,幾分鐘後,當西斯到來時,看來更沒有精神。

  「我們到處碰壁!」組長簡略地把部下們的搜查結果做了說明。「根本沒有殺人的動機,除了斯帕林格以外,我們找不到一個可疑的人物。我只能假設說有一個傢伙一大早就潛伏在射箭室裡。」

  「潛伏?組長。」班斯有意見:「這真是缺乏想像力的假設。來一點幽默感好嗎?兇手不以殺了羅賓為滿足,這就是一種變態心理。而且,他還擔心大家都不知道,故意寫信給報社——這簡直是瘋子的行為。」

  西斯一句也不說地悶著頭抽煙,不久後,才以滿腹牢騷的眼神望著馬卡姆。

  「最近發生在這一區的許多事情,都有些莫名其妙。」組長說:「就在今天早上,有一個名叫史普力格的男子在第八十四街的附近,即河岸公園被槍殺了。錢和皮包都沒有被偷,就只是被槍殺而已。是個年輕人——哥倫比亞大學的學生,和父母一起居住、沒有仇家。他在上學之前,都會到這裡來散步。半個小時後,有一個煉瓦工發現了他的屍體。」組長懊惱地咬著香煙。「所以,我們必須更積極地偵查這個兇殺案,否則新聞界群起攻擊的話,我們可就吃不消了。但是——我們苦於無法找到任何線索呀!」

  「等一下,組長。」班斯安慰著說:「到處都有人被槍殺,這種犯罪行為,倒是可以歸納出很多個理由來。只有羅賓被殺的這件案子,不按牌理出牌。好像在演一齣舞臺劇,還有那首兒歌——」

  講到這裡,班斯突然打住了,眼瞼下垂著。然後,身體向前彎屈,按熄了香煙上的火。

  「組長,你剛剛說今早被殺的男子叫史普力格?」

  西斯茫茫地點了點頭。

  「那——」班斯的語氣有說不出來的認真。「那是他的姓嗎?」

  西斯驚訝地瞪大眼睛看著班斯,不一會兒才從口袋中拿出記事本,翻開其中一頁。

  「他叫約翰·史普力格,」組長回答道:「約翰·史普力格。」

  班斯重新點上煙。

  「我想問的是,死者可是被32口徑的槍射殺的?」

  「是的,」西斯眼睛睜的好大好圓,下巴不自覺地向外抬起。「是的,就是32口徑——」

  「這個男子的頭被射穿了——」

  組長有掩抑不住的震驚表情,直愣愣地看著班斯,腦袋上下地點著。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班斯以手示意他不要講話。但是,他的嘴巴雖然安靜下來,但是表情和身體的姿勢都顯示他仍舊有滿腦的疑問。

  「有些眉目了。」班斯茫然地站了起來,眼睛直盯著前方。別人或許不知道班斯現在的心情,但以我這個與他相識多年的老友的眼光看來,他現在正被恐懼的感覺所控制。班斯慢慢地踱到馬卡姆背後的那扇窗子旁邊去,俯看著市務所的灰色石牆。

  「真令人不敢相信。」他喃喃地說:「太過殘酷了——但是,一定是這樣的——」

  馬卡姆按捺不住地問:「你在說些什麼呀?班斯。史普力格被32口徑的槍射穿腦袋這件事,到底又有什麼意義?請你說出來吧!」

  班斯回過頭來,迎著馬卡姆的視線。

  「我不知道。」他平靜地說:「這是可怕的戲劇裡的第二幕——你難道忘了『鵝媽媽童謠』裡的故事了嗎?」他以一種陰森恐怖的聲音,再一次念起那首童謠,整個辦公室,倏地陷入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氛中。

  ——有一個小男孩下樓來

  他拿著一支小手槍

  子彈是鉛,鉛是子彈

  射殺了約翰·史普力格

  射中了他的腦袋

  腦袋飛呀!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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