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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 23 十點之約

  九月十六日,星期日,上午十點

  第二天早晨我們起床時,天空正飄著毛毛雨。空氣裡彌漫著料峭寒意——冬天的腳步漸漸近了。八點半我們在凡斯的書房用了早餐,九點鐘凡斯的座車——昨晚交代好的——前來接我們。我們沿著第五大道開去,街上幾乎籠罩在一片黃濛濛的薄霧裡,然後我們開到西十二街馬克漢家接他。他正在門口等我們,幾乎沒打什麼招呼他就逕自坐上了車。從他焦急嚴肅的表情來看,我知道他正期待著史基的說法。

  在車子轉進高架鐵路下方的西百老匯大道前,一直沒人開口,之後馬克漢說話了,聲音裡明顯透露出他的疑慮。

  「我懷疑史基這傢伙真的能提供我們什麼重要的消息。他昨天的那通電話很奇怪,然而他說得又是那麼有自信。沒有拐彎抹角,沒有要求免刑——直截了當就說他知道誰殺了歐黛爾小姐,而且決定前來說明一切。」

  「可以肯定的是,他沒有殺害那名女子。」凡斯說,「你知道,我一直認為命案發生的時候,他正躲在衣櫥裡,而且我也一直相信他是目睹整個命案過程的秘密證人。那衣櫥的鑰匙孔剛好和那名女子陳屍的沙發成一直線。如果對方就在他躲的時候殺害歐黛爾,他從鑰匙孔窺視應該是合理的推論——你說是不是?你還記得我問過他這問題,而他有點排斥嗎。」

  「但是,假使那樣的話——」

  「我知道,各式各樣的反駁又會一擁而來——為什麼他不預先示警?為什麼之前他不告訴我們?為什麼這樣?又為什麼那樣?……我又不是神,什麼都知道。我甚至沒有刻意為我的想法找合理的解釋。我只是像以往一樣地把想法提出來。但無論如何我相信,這傢伙知道誰是兇手,誰把公寓搜刮一空。」

  「但是,可能在那晚進入歐黛爾公寓的三個人當中——曼尼克斯、克萊佛以及林格斯特,史基顯然只認識一個人——曼尼克斯。」

  「的確。而且曼尼克斯看來似乎是三人當中唯一認識史基的……這點很有意思。」

  希茲和我們在刑事法庭大樓的法蘭克林街入口處碰面。他也顯得非常心急,匆匆地和我們握了手,少了平日的熱情。

  「我讓史尼金負責操作電梯,」簡短的問候後他說,「波克在樓上大廳,艾莫力和他在一起,等候指示到史懷克的辦公室。」

  我們進入那棟寂靜無人的大樓,然後到了四樓。馬克漢拿鑰匙打開他的辦公室,我們跟著進去。

  「跟蹤史基的高佛爾,」等我們坐下後,希茲說,「只要史基一離開家,他就會打電話向刑事組報告。」

  現在是九點四十分。五分鐘後史懷克抵達,他拿出速記本,置身馬克漢辦公室的旋轉門後,在那裡他可以聽見大夥談話,但大夥兒卻看不到他。馬克漢點燃雪茄,希茲也跟著點了根。凡斯早已在那裡靜靜地抽了起來,他是辦公室裡最平靜的一個,而且舒服地靠在一張大皮椅上,好像什麼都不在乎似的。但是從他彈煙灰到煙灰缸過於小心的樣子,我可以感覺得出他也並不輕鬆。

  在沉寂中又過了五六分鐘,希茲警官不耐煩地開口說話了。

  「不,長官,」他好像說出了剛才馬克漢沒說出口的問題,「這件事我還是有些不明了。找到的珠寶包裹得好好的……然後這傢伙表示要全盤托出當時的情形……實在沒道理。」

  「我知道這很怪,警官,但並非完全沒有道理。」凡斯懶洋洋地看著天花板。「搜刮這些珠寶的傢伙並不需要它們,他不想把它們留在身邊。事實上,這些珠寶反而讓他非常不安。」

  這一點對希茲來說似乎太過複雜而難於理解。前一天的發展已經動搖了他所有的觀點,這回他再次陷入沉思。

  十點整,他沒耐性地起身,並且走到大廳門口向外看。回來後,他把自己的表和辦公室的鐘對了一下,焦躁地在辦公室裡踱步。馬克漢原本打算整理桌上的報告,後來卻不耐煩地把它們推到一旁。

  「他現在應該來了。」他強顏歡笑地說。

  「他非來不可,」希茲咆哮著,「否則我就請八人大轎抬他來。」他繼續踱著步。

  過了幾分鐘,他突然轉身走到大廳。我們可以聽見他叫喚站在電梯旁的史尼金,不過等他回到辦公室,他的表情告訴我們,仍然沒有史基的消息。

  「我要打電話回警局,」他決定,「看看高佛爾回報了什麼。至少我們會知道史基什麼時候離開他家的。」

  但是希茲警官打電話回警局後,卻獲知高佛爾還沒有回報。

  「真是他媽的奇怪!」他掛掉電話說。

  已經是十點二十分了,馬克漢開始煩躁起來。之前金絲雀命案遲遲找不到破案關鍵,讓他挫折不已,他此刻非常冀望藉由今天早上和史基會面來解開謎團,或是至少提供消息讓他能展開行動。現在,隨著史基在這極為重要的約會中遲到,氣氛也變得緊張起來。

  他焦急地把椅子推回去,然後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灰濛濛一片的毛毛細雨。等他轉身回到桌子前,依舊面無表情。

  「我只等到十點半,」他冷冷地說,「如果到時他還沒現身,警官,你最好通知當地分局,叫他們派警車去接他過來。」

  接下來又是幾分鐘的沉寂。凡斯半閉著眼靠在椅上,但我注意到,雖然他手上仍拿著煙,但卻沒有抽。他皺著眉頭,整個人非常安靜。我知道他正在思考某個非比尋常的問題。他的安靜正表示他專心一志、集中精神地在想問題。

  就在我看著他時,他突然坐直了起來,睜大的眼睛裡閃爍著光芒。從他把已經熄掉的煙丟進煙灰缸的動作裡,可以看出他內心的激動。

  「唉呀!」他叫著,「真的不可能,但是,」——他的臉一沉——「該死,就是這樣!我真是個笨蛋——不折不扣的笨蛋一個!……噢!」

  他一躍而起,然後站在那低頭看著地板,好像很害怕自己剛才想到的事。

  「馬克漢,我不喜歡這樣——一點也不喜歡,」他說話的樣子就好像受到驚嚇一樣,「我告訴你,有件可怕的事發生了——讓人不可思議的事。我一想到這件事就毛骨悚然……我一定是老了,才會變得多愁善感。」他故作輕鬆地說,但是他的眼神和說話的聲調卻不一致,「為什麼昨天我沒想到這件事?……我竟然讓它發生了……」

  我們都很驚訝地看著他,之前我從未見他如此過。平常的他總是那樣的憤世嫉俗和冷漠,那樣的冷酷無情,對外界事物那樣的無動於衷,導致他的言行舉止總是咄咄逼人而且讓人印象深刻。

  過了一會兒,他好像要把恐懼扔掉似的輕輕抖動了一下身體,然後走到馬克漢的桌前,兩隻手撐在桌面上。

  「你還不明白嗎?」他問,「史基不會來了。等也沒用——我們來這裡是沒用的。我們必須去他那兒,他正在等我們……快!拿你的帽子。」

  馬克漢站了起來,凡斯緊緊地抓著他的胳臂。

  「你不用和我辯,」凡斯說,「你早晚要去他那裡的。你最好現在就去……唉!怎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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