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致命柔情 | 上頁 下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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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我聽說了。」她說。接著她迅速地補充道,「非常感謝你的幫助。我會回來找你繼續這個採訪的。」五分鐘後她接通了瓊·克勞德的電話,她十分恭敬地、過分熱情地大談了一番報界對他在亞特蘭大成功的報道,而後詢問他在薩凡納和查爾斯頓的表現。

  「最後一分鐘薩凡納之行被取消了。」他難過地說,「如此可愛的城市,我很遺憾錯過它。」

  阿曼達脈跳加速。「誰取消了?」

  「我,流行性感冒,太可怕了,Vraiment,terrible,l(法語真的太可怕了)。」他說。是兩句法語,她想知道他是不是一緊張就說法語。

  「梅爾先生。」

  「請叫我瓊·克勞德,silsvousplait(法語:請)」

  「瓊·克勞德,你熟悉一位美國廚師,莫裡斯廚師嗎?」

  這一次沒有沉默,也沒有試圖把反應藏起來,她聽到一聲生氣的噓聲,然後一長串法語。她在大學學的那點法語,沒能讓她跟上這個速度,也應付不了這豐富得多的詞匯,「對不起,我聽不懂,你能進得更慢些嗎?或者講英語?」

  「他是,你怎麼說,lefraud,冒牌貨,他什麼都不是。你為什麼問我這個問題?」

  「那麼,你確實知道他了?」

  「當然絕對地,從一開始,我教給他每一樣東西。」他暫停一下,接上一口氣,「不,我不會討論了,他不值得我說,我現在必須走了。」

  電話哢噠一聲,掛斷了。

  「好吧,好吧,」阿曼達放回話筒,嘟嘟囔囔,「看起來好象那兒可能有糟糕的職業性嫉妒,特別是如果學生的成功超過了老師。」

  她和奧斯卡共進早午餐。「你怎麼想?」

  「你認為這足以讓他去殺害那個傢伙嗎?我不相信。當然,它消除了競爭,但是如果把自己送進監獄,這在我看來就像只笨熊。」

  § 第六章

  又是一槍,完全打碎了擋風玻璃。驚恐萬狀的阿曼達,本能地猛踩刹車,舉手蒙住臉。她能感到玻璃碎片正刺痛皮膚,接著是片熱烘烘潮乎乎的東西,不用看她也知道,那是血。她的胃裡翻江倒海。

  顯然,她的腳已從刹車踏板滑到加速踏板上,因為她知道,接下來車子開動了,跌跌撞撞向前走。手沒有扶著方向盤,車子瘋狂地向路邊滑去。眼前只見模模糊糊的樹影一閃而過。滿腦子只有松樹的氣味。她使足全力蹬住刹車,一把抓住方向盤,猛地向左一打,剛好防止汽車翻滾到路堤上,車刹住了,整個車身像在打哆嗦。

  她顫抖著手關掉了點火裝置,癱倒在座位上,等著第三槍,更致命的一槍。冷汗順著她的肩胛骨中間直流。心臟咚咚狂跳。已經開了兩槍,那是早已下定決心再開一槍的。

  阿曼達不清楚在那兒坐了多久。她完全驚呆了,等著下一粒子彈射來,周身麻木,無法撤往安全的地方。她的脈搏終於放慢到正常的頻率,許久,她意識到暫時獲得了緩刑。她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在紐約聽到汽車爆炸時的那種感覺——對僥倖地死裡逃生感到不知所措,如釋重負。上帝啊,她從來沒有這樣地如釋重負——不管是那時還是現在。滿眼飽含的淚水刺痛了她的眼睛。

  趁新一輪歇斯底里還沒有發作,她咬了一下嘴唇,盡力去回想事故的每一個細節。她幾乎什麼也記不得。她驚呆了。她的觀察力肯定是因恐懼而減弱了。腦子裡沒有一點車停在她旁邊的印象,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有狙擊手藏在路邊。

  「該死!該死!該死!」她喃喃地說,繼續詛咒自己作為一個目擊者多麼不合格,詛咒那個朝她開槍不僅危害她也危害別人的白癡。

  但是這兒沒有別的任何人。她現在很清楚地記得這一點。這也是為什麼槍擊者如此駭人的原因之一。它無處可來。她從後視鏡裡沒有看到任何汽車,在這婉蜒的鄉間公路上也沒有任何車立即超過她。這位神槍手精心挑選了一段僻靜的公路,一個交通特別清淡的鐘點,一個和她每天的時間表一致的時間。意識到某個人曾多麼認真地計劃了這次襲擊,她不禁渾身一陣發抖,隨後是強烈的氣憤復蘇了。

  當她終於覺到情緒穩定得足以開車,便驅車踏上剩下的一半歸程。在汽車道上,危險意識又揪住了她的心,簡直不敢進家門。她對搬到這兒懊悔不已,而她一直很喜歡這幢可愛的房子,有彎彎曲曲的門廊,開闊歡快的廚房。這與紐約那又黑又窄的公寓形成明顯的對照,她和邁克曾為那公寓付了三倍的租金。現在這幢老房子,在暮色的陰影中不吉利地忽隱忽現。這是她的避風港,天知道又有怎樣的恐怖在等著呢。

  最後,她大為生氣,狙擊手怎麼能控制了她呢。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橫衝直撞地進了房子,廚房的門在身後呼呼作響。響亮的撞擊聲既是對任何闖入者的警告,也是向她保證,她的控制力正在恢復。

  她一刻也沒停下。來不及去擦臉上和手臂上的一條條血痕,只本能地拿起電話,撥通了唐奈利。她沒有禮節上浪費一點時間。

  「我是阿曼達,你能馬上到我家來嗎?」

  或許他以為今晚是他的幸運之夜,或許聽出她聲音的十萬火急。不管怎麼樣,他什麼問題都沒問。

  「我十分鐘內到。」

  當他突然出現在門口時,她正坐在餐桌旁邊,他還沒來得及就她門沒鎖這件事訓斥一番,她劈頭就問:「來的路上你有幸注意到我的汽車了嗎?」

  他突然注意到她兩手緊握著一隻高腳杯,裡面的蘇格蘭威士忌只剩下一半。她臉色蒼白,臉上、手臂上血跡斑斑,音音中的歇斯底里瀕於發作。

  他頓時臉色發白,聲音降低,溫柔而又平靜,她以前從來沒有聽到過。「出了什麼事?」

  「你去看看吧。」

  他遲疑了一下,眼中充滿了關心和焦慮。「你沒事吧?」

  「沒有你來陪我,我應該還能再倖存五分鐘。」

  他去了沒到三分鐘。她掐著手錶的秒針給他算時間。

  他進來時,眼睛冒著火花,唇邊有幾絲熟悉的緊張的紋路,好象內心正進行著一場可怕的戰爭。這無疑不是他的固有的狀態。遏制不住的氣憤還是從他的語調中跑出來,他改變了先前問話的措辭。

  「究竟出了什麼事?」

  「你是偵探,你說過使槍不是我們兇手的風格。」

  「不要和我裝腔作勢,直接說說細節,你好些了嗎?」他在洗滌槽上找到一塊紙巾,便打濕了,跪在她旁邊,輕輕地擦著已經凝集的血跡。

  「玻璃割傷的。」她說,聲音突然發抖。她看著他疑惑的眼神,努力擠了一個笑容,「就這些,我發誓。不過細節有點不足,唐奈利。大約半小時前我正開車回家,有人拿我的擋風玻璃作打靶練習。這可能是個無辜的錯誤。僅僅是某個傢伙為狩鹿季節作練習,或許是一些孩子狂歡作樂,也許它甚至不是子彈。也許他們只是扔了些石頭。我聽說這種事在大城市常發生。」

  他不理會這挖苦的語調,一針見血地反問道:「你真的認為就發生了這些?」

  突然間她感到精疲力竭,懶得再做出勇敢、堅強的樣子,她放下杯子,有點憂心忡忡地承認:「這是我所願意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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