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陰影中的狼 | 上頁 下頁
二四


  我轉個身,面向南方。車流在過了邊界的收費公路上移動,邊境的那一邊,錯落交雜地鋪展著連片淡色住房和鐵質或紅瓦屋頂,這是墨西哥的蒂華納城,它恰與美國的聖迭戈城在邊界上南北相鄰。

  我久久地站在山頂,凝望著面前這一帶地理情形複雜的邊界風景,想起了劉易斯說的那句話:「有用的你就記著,別的當耳邊風聽過就算。」突然我的感覺蘇醒了,回過身,跑到安德雷斯那兒。他正沉思地凝望大海。

  早晨我來時還以為一切都了結,一切都過去了。此時此刻,我明白了我的調查才僅僅是個開端。

  聖迭戈警察局兇殺組的加里·瓦爾納少尉曾和我大哥喬伊是中學同班同學。我依稀記得他們一群人那時總在我家門前遊蕩,其中瓦爾納特別的其貌不揚。他現在還是其貌不揚,但當瓦爾納一開口說話,我才意識到他不僅頭腦敏銳,並且還有著驚人的記憶力。

  「真沒料到在我的辦公室裡見到你。」他一邊說一邊示意我坐下。「你沒多大變化,還吃不夠你的巧克力?」

  「不像過去那樣了。」

  瓦爾納輕輕拍著他那剛開始隆起的啤酒肚,「那真好,如果你不少吃點,你准會胖得像只豬。不過你還那麼苗條。我想你沒嫁給那個笨小子吧。那個游泳隊的頭,他叫什麼名字?」

  「博比·埃利斯。」回答的時候,我突然冒起一股怒火。博比騙取了我脆弱的初戀和童貞,以後因為某個更有社會地位的女人合了他那一心往上爬的父母的意,他就拋棄了我。我現在才感到當年把他那只畢業紀念戒指拋進科羅納多河是多麼的高興。「他娶了個家財萬貫的女人,那女人把他的生活攪得亂七八糟。」說完我又補充了一句:「現在他們已經離了婚。」

  「不是每個人都離婚的吧?喬伊近來幹些什麼?」

  「他住在俄勒岡州的麥克明城。」

  「幹什麼呢?」

  我聳了下肩,「在一家餐館幹活,至少上個星期他還在那裡。」

  瓦爾納持重起來,「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呢?」

  我拿出我的身分證明,隔著辦公桌遞過去給他。他的眼睛瞪大了點,認真地看起來。「真沒想到啦啦隊長成了私人偵探。」

  「我手頭有一個失蹤者的例行調查,我得到了你也許會感興趣的一些信息。星期天的晚上發生了一起槍殺事件,地點在聖伊西德羅界碑路的那個高臺地上的一間土坯屋裡。被害人是個男性白種人。你知道這事嗎?」

  「你為什麼要知道這事?」

  「我找你是因為我認為這個被害人有可能是我正在尋找的人。」

  「他叫什麼名字?」他拿起一枝鋼筆,把拍紙簿拉近了些。

  「我不能說。這是例行調查,當事人家庭不願意公開。」我自己都感到這個謊編得多麼拙劣,但我不得不這麼做。

  瓦爾納歎了口氣,把筆扔在桌上,轉身到他的計算機前。他按著鍵盤,注視屏幕。「男性白人。六英尺三,中等體形,棕褐色頭髮,無識別特徵。腹部被44型馬格南左輪槍擊中。匿名報告電話打到了南部分局,你可能不知道,那是聖迭戈警察局在聖伊西德羅的分部。電話是在星期一淩晨2點51分打進去的。屍體現在在停屍所,他身上沒有身分證明。我們正在設法搞一個指紋鑒定,你知道那種事進展是很慢的。」

  我保持沉默,恐怕說話的聲音流露出內心的波動。瓦爾納的描述可以說符合海諾的情況,同時也和莫寧相似。過了一會兒,我問了一句:「有沒有關於死者有一隻戒指的情況?」

  瓦爾納看著計算機屏幕,然後搖搖頭。「有可能在我們到達現場之前被偷走了。深更半夜,又是在那種地方,幹什麼呢……」

  我對他說:「我很樂意去確認死者的身分。」

  「那好,你去縣行政管理中心,我馬上打電話告訴他們,你已上路。過後回個電話給我。」

  我起身走向門口。

  「麥科恩。」他在我身後叫道。

  「有事嗎?」

  「你還能玩個側手翻嗎?」

  「什麼?」

  「側手翻,就像每次游泳隊贏了,你們女孩子們做的那動作。」

  他朝我微笑,這笑既有懷舊的色彩,又含著某種欲望。「我那時總是等著你們兩手著地的那一刻,你穿的比基尼比隊裡哪個姑娘的都漂亮。」

  我吃驚地看著他,過了一會才轉身出去。

  縣行政管理中心在北面,挨著米拉瑪海軍航空站。在我開車轉過奧佛蘭德街時,街上的指示牌就告訴了我哪兒是驗屍官辦公室。

  我在收看室裡等著電視屏幕上出現那具未經確認的男屍。我很高興不必進到那間冰冷的停屍間靠近屍體去辨認。然而事實上我的胃還是緊緊地收縮,呼吸越來越輕弱,就算有這樣一種間隔,觀看死亡者畢竟是令人不安的,如果死者是你親愛的人,那就更加不安了。

  「準備好了嗎,麥科恩女士?」工作人員問我。

  我點了點頭。

  屏幕上出現了那個男人:片子有些失真,綠得發藍。那男人深褐色的頭髮,鬍子下垂,嚴厲的面容。看得出死時很平靜。

  他不是海諾。他也不是蒂莫西·莫寧。

  我以前從未見過這個人。

  我用工作人員的電話和瓦爾納取得聯繫。「屍體不是我當事人的。我不知道他是誰。」

  「你肯定沒什麼隱瞞嗎,麥科恩?」

  我目前只有兇手的名字。一起綁架,一次搞砸了的200萬美元贖金,還有一個失蹤者,這些情報都秘不可宣。我只好說:「我肯定,告訴我情報的人讓我上當了。」

  「好啦,感謝你去確認。」

  我掛斷電話。

  回到老屋,我坐在起居室一張小書桌旁,足足坐了半個鐘頭。

  馬蒂毫無疑問在說謊。他向我描述的是一個既有海諾的特徵,又有停屍房裡的那個男人的特徵的人。這只能證明:馬蒂曾經非常仔細地觀察過他們兩個人。而這兩個人可能都被他殺死了,首先是海諾,他的屍體先被處理了;由於警察聞訊趕來,才阻礙了馬蒂轉移走另一個男人的屍體。或許海諾當時負傷逃走?但到現在,他可能已死亡,或者瀕於死亡。實際上,我這次去驗明死者的唯一收穫是產生了一個模糊朦朧的希望,而這個希望和另一種極其強烈的緊迫感交織在一起,那就是——必須把調查繼續下去,不僅要加緊進行,而且要控制情緒,依靠邏輯與事實。

  先從一個人名,不,是兩個人名入手。布洛克威茨和安·內瓦羅。

  內瓦羅是一個極為普通的姓氏,布洛克威茨則很罕見,有這個姓氏的人既可能是男性,也可能是女性。我從書桌抽屜中翻出市縣的兩本電話簿,逐頁地查閱。沒有布洛克威茨;有一個A·C·內瓦羅。我撥了那個號碼,接電話的男人說那兒沒有名叫安的人。我向問詢台瞭解新編的電話用戶,還是沒有。

  我吃了塊回家途中買的三明治,馬上又駕車趕回縣行政管理中心,花了幾個小時,仔細查閱他們的各種記錄。我查出一份名叫愛德華·布洛克威茨的出生證明,但再翻查下去,又發現一份他的死亡證明書。有一個叫婀娜麗莎·內瓦羅的人於1961年出生在巴爾博·那瓦爾醫院,但沒有進一步的跟蹤記錄。選民登記,申請營業執照或其他許可證,以及交納財產稅,所有這些檔案材料上都沒有那兩個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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