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越洋大追捕 | 上頁 下頁


  不等回答,他就小心翼翼地登上樓梯,從平臺走向人聲嘈雜的辦公室。鬍鬚剃得溜光,燙髮上扣著圓邊帽的歐特伊區分局長趕緊伸過手來。庫蒂奧爾毫無表情地握了一下。他不喜歡衣著講究、樣子可笑的青年。他是個拼命工作的人,而不是那種把警察這一行看作社交娛樂的大少爺們。他並非法律系科班出身,而是從最底層的警察幹起,在工作中,在社會這個嚴酷的學校裡學會這一行當的;因此,他鄙視那種坐在辦公桌前誇誇其談的作風。

  在穿著入時的深色服裝的檢察官和預審法官的漠然注視下,阿道夫·昂裡奧安好了三腳架。在他鑽進照相機黑罩布裡拍照時,庫蒂奧爾迅速地朝四周掃了一眼……再殘忍的場面也不會使他驚異。他已習慣於各種慘像。一男一女臉朝下倒臥在已經凝固的血泊裡。空空如也的保險箱鐵門半開著。

  「幹得真漂亮,」庫蒂奧爾暗自思忖著。他幾次感覺到警察分局長探詢的目光。但他無動於衷,不住地轉動著煙頭。他像往常一樣不露聲色。眼下,應該讓昂裡奧幹完他的活,根據現場情況提出他的判斷。正直的昂裡奧非常勤奮。他從各個角度攝下了受害者、家具、保險箱和寫字臺的照片,像計算機一。樣準確地抓住那些肉眼看不到,但經過仔細觀察可能在底片上找到的細節。

  昂裡奧愛好研究彈道學。他和庫蒂奧爾一樣熱愛自己的職業。二十多年來,他一直俯身在司法鑒定的同一張凳子上。他上班總穿著白大褂,一隻眼睛緊貼在比較顯微鏡的目鏡上,後者通過反射鏡和棱鏡的調節控制著兩架並聯的顯微鏡。這樣,就能從一張圖像上觀察與參照物是否重疊。

  昂裡奧拍完了照片。他打開裝有印痕收集器材的掛鎖箱子,取出一把刷子和一瓶白粉,向庫蒂奧爾投去親切的一瞥。

  「我在樓下臺階上發現了兩隻清晰的腳印,」他悄悄地告訴庫蒂奧爾。「一只是一般尺寸的,另一隻很小。雖說有污泥,但印跡還是很清楚的。」

  庫蒂奧爾嘴裡的煙頭突然停住了。這位同事告訴他這細節時的腔調,說明這位鑒定專家已經有了某種想法。在保險櫃門上和寫字臺抽屜上撒鉛白粉時,昂裡奧又補充道:」

  「我還找到了兩個子彈殼和一顆彈頭,彈暈很光滑,是貼身射擊的。」

  庫蒂奧爾知道他想說什麼。入彈口通常要比出彈口小,並」有一種環狀的印痕,即所謂的彈暈,這是彈頭通過槍膛時產生的氣流造成的。

  在鑒定專家繼續探究時,庫蒂奧爾雙手插在華達呢風衣口袋裡走到其他房間去掃視了一遍。走了一圈後,他又回到了辦公室。

  「怎麼樣?」

  「不太好辦,」昂裡奧回答道,「那傢伙是戴著手套幹的。印跡差不多都擦掉了!」

  庫蒂奧爾默默地記下了屍體的姿態,轉向區警察分局局長。

  「當然不會有什麼見證人?」

  「一個也沒有。男僕是淩晨兩點才回到家的。他什麼也沒有看到和聽到。他是在幹活時才發現出事的。兇手想必與煤炭商有交往。門是煤炭商自己開的,沒有撬鎖的痕跡。」

  「那女人呢?」

  「雖然她沒有帶手提包和證件,我還是查明了她的身份。」

  他自忖庫蒂奧爾會讚賞他的積極性,向他探問究竟。可是,對方毫無反應。他只好掃興地往下說:

  「我在她的雨衣裡找到了一張皮大衣的發票……上面有皮埃爾一夏隆路上同盟旅館的地址。她住在那裡……」

  「是住過那裡,」庫蒂奧爾糾正道,「還有呢?」

  「我通知了司法警察總署參謀部,接著您就到了……」

  庫蒂奧爾嘴裡的煙頭又轉動了起來。今天早晨,當電話鈴在科蘭古街他的樸素住所裡響起時,他只好把剃刀放在瓷盆邊上,擱在皂沫罐上。

  「警長先生,我是司法警察總署值班處。蒙莫朗西大街格拉尼烏茨家裡有兩個人被殺。昂裡奧已經在現場了。我給您派一輛車來?」

  「於麼呢?」庫蒂奧爾抱怨了一句,「我先要到辦公室去一下。我會自己想辦法去現場的。」

  警長滿心不快地把臉上的剃須膏擦乾。他的妻子熱爾特呂德盤著1900年式樣的髮髻,默默地送上了一杯咖啡。這件兩人被殺案又將在他已經堆積如山的文件櫃裡添上一疊案宗。上星期,在馬耳他人越獄後。接踵而來發生了三起奇怪的闖竊案。為此,總署署長把一大堆案宗擱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地痛斥了他一頓。

  大霧籠罩著蒙馬特爾高地。庫蒂奧爾一個勁地咬著煙頭,在汽車站上跺著腳,等候遲遲不來的公共汽車。遠處,車燈圓圓的光暈終於顯現,那模樣酷似一輪滿月。售票員把車門安全鏈掛上後,握了握警長的手。

  「今天早晨還不算熱……」

  「不熱,」庫蒂奧爾沒好氣地回答。

  他在法院門口跳下車廂平臺,穿過侍衛柵欄門,走進聖沙佩勒宮的庭院。五分鐘後,他來到了開始熱鬧起來的警官辦公室。寫字臺上,顯眼地放著一份手抄筆錄。這是夜間值班員送來的。「馬賽司法警察處報告:在多米尼克·坎布齊亞逃出博邁特監獄後,從其遺留物品中發現一封匿名信。信中要求監視其情婦多雨絲·梅的活動。後者與住在巴黎蒙莫朗西大街的一個姓格拉尼烏茨、外號煤炭商保爾的人有來往。詳細報告和信件照片隨後送到。」

  庫蒂奧爾仔細地折起紙條,壓在當墊板用的塗得亂七八糟的紙板下面。「可真不賴,當警察一生中能碰到這麼多事情。」他嘟噥著,走下凱德索爾費佛那中部已磨損的一百零五級臺階。

  在底樓檔案處門口,他突然停了下來:「馬耳他人出於妒忌殺了他的情婦。不錯,這的確是一個很圓滿的結論。果真如此嗎,嗯?」

  庫蒂奧爾嘲諷地看著因為從多麗絲·梅身上找到發票而得意洋洋的歐特伊區分局長。

  「祝賀您,頭。真是一次出色的調查。」

  正在收拾器械的昂裡奧偷偷地膜了他一眼。他太熟悉這種口氣了。他正打算聽聽下文呢。

  「不過,我要告訴您一件事,嗯……您要是能在同盟旅館裡聽人說起馬耳他人,那就算找到了兇手,只等著您去逮捕他呢。」

  分局長那扣在卷邊帽底下的前額皺了起來。這刑警大隊的混蛋莫非在取笑自己?

  「不錯,」庫蒂奧爾接著說,「多麗絲·梅的情人就是博邁特監獄的逃犯、大名鼎鼎的馬耳他人多米尼克·坎布齊亞。要是您肯動一動腦筋的話,我還想告訴您另外一件事……,我敢打賭,馬耳他人是來找煤炭商算帳的,因為後者與他的情婦勾搭上了。您不這樣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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