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一千與千萬 | 上頁 下頁


  「不知道?嗯,最簡單的辦法是說服莫裡亞蒂到維也納去。詹金斯,請幫我們叫一輛馬車。」他對聽到鈴聲進來的侍者說。

  我們坐上馬車奔向芒羅街 4號(這個位於史密斯區的住址是從教授的名片上得知的),一路上他很少講話。這時,我的好奇心跺動起來,很想問問邁克羅夫特,莫裡亞蒂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還有他提到的「一場悲劇」。但我沒有開口。邁克羅夫特的心思顯然全放在他弟弟的不幸上了。

  於是我開始想,怎樣才能說服莫裡亞蒂教授同意我們這個異想天開的請求。要勸說這位膽小的教師放棄他現在的職位,立即動身去歐洲大陸,肯定辦不到。這時,他喊:「停下,車夫。這裡距我們的目的地還有一段路。」

  「如果教授沒作誇張,」邁克羅夫特邊說邊擠出車門,「我們必須小心從事。我們一定要和教授談談,不過決不能讓我弟弟知道我們到這兒來。」

  我點點頭,吩咐車夫在原地等候。隨後邁克羅夫特和我一起順著闃無一人的街道悄悄走向教授的寓所。芒羅街上的房屋都是兩層的樓房,不大起眼,我倆一起走到旁邊一幢樓的暗影中。福爾摩斯正站在這條街唯一一盞路燈下吸著煙斗,我們在暗影的掩蔽下向前走了一段,然後蹲下,這才發現情況不妙。正好站在教授住宅的前門對面,要走進去而不被他察覺是不可能的。我們用低低的耳語商量了一會兒,想出一個辦法:繞到房子後面,從後門進去。但有幾個問題不好解決。那兒肯定有道籬笆,需要爬過去,邁克羅夫特顯然無法完成這樣的動作,我們正在為難時,問題出乎意料地解決了。我抬頭看了看昏黃的燈光下我朋友的身影,他在靴子後跟上磕掉煙灰,然後慢慢向街道另一頭走去。

  「他走了!」我輕輕叫道。

  「但願他不再回來,」邁克羅夫特低聲說,「我們一刻也不能耽擱。」

  他開始向前走。把門叫開比我們預料的要簡單,莫裡亞蒂教授還沒睡下,他知道福爾摩斯站在窗外,睡意便全然消失了——這已不是第一次。

  他一定看見我們走過來,因為邁克羅夫特還沒叩門,門已經開了。莫裡亞蒂身穿睡衣,頭戴睡帽,披著褪色的紅俗衣,用疲倦的眼睛盯著我們。

  「是華生大夫?」

  「是的,這位是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先生,我們能進去嗎?」

  「邁克羅夫特少爺!」他吃驚地叫起來。「怎麼——」

  「時間緊迫,」邁克羅夫特打斷他的話,「我們願意幫助我弟弟,也同樣願意幫助你。」

  「是的,是的,當然啦,」莫裡亞蒂匆匆說道。我們進去之後,莫裡亞蒂輕輕關好門,插上插銷。「請不要撚亮煤氣燈,」邁克夫特請求道,「我弟弟可能還會回來,不能讓他看出你的窗戶裡有任何變化。」莫裡亞蒂點點頭坐下,我們也坐下。

  「你們還有什麼辦法嗎?」他絕望地問,因為從我們的臉色上看出情況至少同他想像的一樣嚴重。

  「假如你一早出發去維也納,事情就有希望。」邁克羅夫特開口說。

  § 四 香草精

  那個夜晚我們究竟使了什麼手段說服不幸的數學教師,這裡不必詳敘了。一句話,誘惑、哄騙、懇求、嚇,凡此種種全用上了。然而邁克羅夫特使他屈服了。在當時,我還摸不透莫裡亞蒂究竟為什麼害怕邁克羅夫特,但他確實在這個大胖子面前俯首帖耳。

  這筆交易總算作成了。在回去的路上我又一次想跟邁克羅夫特打聽福爾摩斯一家的往事。但我抑制住自己的願望,這並不十分困難。因為我很快便倚在車廂邊睡著了,直至馬車駛到我家門口,邁克羅夫特輕輕捅捅我,我才醒過來。我們輕聲道了晚安。

  「現在就看我弟弟的了,」他說。

  我不記得當時是怎樣上床的,等我睜開眼睛,只見妻子站在旁邊,俯身焦慮地審視著我的臉。

  我看見她身後一把椅子上放著一個盤子,上面蓋著餐巾,不由得吃了一驚,這時,我看到盤子裡,在糖罐旁邊,放著一個黃色信封。

  我猶豫地望望妻子,她堅定地點點頭,我拿起信封打開。

  你能否離開診所數日?

  獵物開始活動亟需你的協助。

  把托比帶到哈默史密斯區芒羅街 4號。

  多加小心。

  福爾摩斯。

  托比!

  我抬頭看看妻子。

  「開始了,」她平靜地說。

  「是的。」我竭力壓抑心中的激動。追蹤開始了,結局如何只有時間才能作出判斷。下一步該去取出托比,然後到教授的家和福爾摩斯碰頭。

  街上什麼也看不見。霧,幾小時之前剛剛沒過腳面,現在卻已成為茫茫霧海,把我深深地淹沒了。我用手杖探路,慢慢向路口走去,不時閃避迎面而來的行人。終於,我找到一輛馬車,乘車蝸行牛步般緩緩向萊姆貝斯區品琴巷3號行進。現在,距離謝爾曼先生住的那條小巷已經不遠了。謝爾曼先生是個生物學家,他那條非凡的狗——托比——曾經幫助福爾摩斯辦過不少案子。

  如果托比是條純種狗,人們也許會把它看作警犬。然而它非但不是警大,就連血統也搞不清楚。而且,有一個時期它生了病,結果身上的毛脫落不少,外貌變得不那麼討人喜歡了。但托比的鼻子極為出色,就我所知,在嗅覺方面它尚未碰到一個可與匹敵的對手,當聽到唧唧嘎嘎的動物鳴叫聲,我知道目的地到了,吩咐車夫停車等候。下了車,我四處張望,尋找我熟悉的一排排簡陋的房屋,找到他的門。我使勁敲門,還大聲喊叫,因為裡面的喧鬧已達到極點。我敲打喊叫了一陣,門終於開了。

  「好哇,華生大夫!實在抱歉!進來,進來。」

  他懷裡抱著一隻猴子,我只好側身從一隻獾身上邁過去。窗外隱約傳來河鷗在迷霧中亂飛亂撞時發出的鳴叫。謝爾曼把一隻獨眼老貓輕輕趕下搖椅,請我坐下。

  「那麼說,大夫,你是需要托比了?」他問道,「稍等一會兒,我去把它帶來,你有時間喝杯茶吧?」

  「恐怕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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