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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他跑到窗邊。百頁窗開不開,被外面的木閂鎖住了。把它們撞開也沒用,因為鐵欄杆一根根挨得太緊,每個間隙幾乎不到一手寬,根本不可能鑽出去。但他至少該看看外面是怎麼回事啊,約翰在不在棚子那裡?在幹什麼?約翰為什麼會把他和這位姑娘忘了呢?

  他用拳頭擂門,他跑回自己的房間,撞在牆上和桌腿上,房間裡的百頁窗同樣開不開。他到廚房裡試了試,在客廳裡一扇一扇地邊敲邊傾聽。他像木頭一樣站住了,一個可怕的懷疑在腦中出現。他失去了咽口水的能力;他急切地跑回自己的房間,摸到他的上衣,套在身上,預感變成了事實!他的口袋空了,手槍不見了,子彈也不翼而飛。

  克裡斯朵夫靠在門框上,汗珠在額頭上直淌。他束手無策,渾身麻木,失去了採取任何行動的能力。那個懷疑,那可怕的懷疑的輪廓越來越清晰。約翰想要擺脫他。那麼其他人呢?他都要擺脫嗎?約翰是不是打算獨往獨來——他想要突然行動,為他和貝特西謀利嗎?他們會怎麼對待馬科斯呢?還有山笛,沒有山笛他們永遠別想離開英國。他們是不是就想這麼幹?約翰和貝特西為什麼建議在附近接受錢,而不是像預定的那樣,讓他們寄去?那副假髮!那兩個護照!——克裡斯朵夫明白了,他被這可怕的圖謀嚇得汗如泉湧。

  克裡斯朵夫撲到門上,頂著木板,直頂得牙齒打架,屁股發疼,上臂和大腿酸脹,但牢固的舊門卻紋絲不動。他跌跌撞撞跑入地下室,把蕾娜特推到一邊。蕾娜特迷們地看著他氣喘吁吁、汗流浹背、臉色蒼白地坐在無線電報話機後面。

  他打開開關,指示燈不亮。他又試了試,收發機仍然有動靜。看了看機器背面,他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原來各線的接頭都卸開了,電池被取走,電線被割斷,燈泡被打碎。

  「畜生!」克裡斯朵夫叫道,「這個畜生!」

  蕾娜特害怕地退到角落裡,看著克裡斯朵夫絕望地擺弄收發機,最後一拳砸在波段開關上。

  克裡斯朵夫站了起來,靠在牆上,呆呆地目視前方,直到蕾娜特動了動,他才從愣怔中驚悟過來。

  「我們必須抓緊時間。」他說。

  他從地下室取了一個工具箱、一根撬棒和一箱汽油。

  「跟我來。」他說著,帶著蕾娜特奔入客廳。

  蕾娜特不敢問出了什麼事,但她感覺得到一定是非常糟糕的事,是克裡斯朵夫的同伴給他帶來的災難。

  他用撬棒、榔頭、螺絲刀和老虎鉗幹了起來。他的動作小心謹慎,盡可能避免出聲,還不時停下來,把耳朵貼到門邊,然後繼續幹下去;他靈巧地苦苦幹著,把螺絲、門把和零件卸到一邊。當他往下按彈簧時,止不住喘起氣來,直至鋼舌彈出,發出一聲響,他才輕輕將門推開幾個毫米,把眼睛湊在這條縫上往外窺視。他看見約翰就在棚子近處,手持一枝衝鋒槍,戒備地朝房子這邊看來。

  克裡斯朵夫爬離門邊,爬到站在客廳後部不解地看著這一切的蕾娜特身旁。

  「等我叫您,您才離開這座房子……要不就等警察到來後。」他囑咐道。

  他說得又快又急,一頓一頓的,耳朵不時注意聽外面。蕾娜特不知道他在聽什麼,只是機械地點點頭。她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在那把椅子上坐下,只好緊張地站著,俯著身子,隨時準備躍入地下室去。

  「這幫富生。我真想幹了他們!」克裡斯朵夫牙縫裡蹦出聲來。

  他突然中斷了手中的活兒,朝門邊潛去。他趴在地板上,把門推開幾釐米。

  現在她也聽見直升飛機的聲音了,於是朝克裡期朵夫那兒走了幾步,看見他抓起了撬棒,正目不轉睛地透過門縫看出去。她聽見飛機降落聲,然後引擎沉默了。

  克裡斯朵夫轉回頭來。

  「您退回去,退到房子最遠的角落裡。您是……一位好姑娘,一位很可愛的姑娘,蕾娜特……您快走,走吧!」這是請求,也是告別。

  蕾娜特跑回自己的房間,她被他話語中的恐懼調子嚇壞了,她爬到床上,臉貼著百頁窗;也許她能在這裡聽到他的一聲呼喊,也許他會叫她去,也許他需要她……

  克裡斯朵夫忽然猛地推開門,飛身而出,彎著腰向約翰沖去。約翰正呆呆地望著直升飛機,望著艙口裡抬出來的東西。約翰向前跨了一步,手裡的衝鋒槍垂了下來,槍帶掛在他的手上晃動,他的胳膊也無力地搖晃著,腿僵硬地向前挪動。他又艱難地邁出了兩三步,當那張血肉模糊的臉映入眼簾時,他驚叫了起來!

  布呂克爾凍醒了。他的耳朵、鼻子,尤其大腿凍得最厲害,僵硬的肌肉發疼,費了好大勁才從睡袋中鑽出來。他往帳篷外看了一眼,頓時活躍起來。呵!太陽已高高升起!

  他不洗臉,不刮鬍子,不煮菜,只吃了一塊麵包,一點兒奶酪,便卷起睡袋,折好帳篷。他邊嚼邊擔憂地觀察四周環境,他知道人們發現他失蹤後,一定會來找他的;他把巧克力塞進上衣口袋,系好旅行背包,放在地上,貓著腰跑上山丘,想看看來路上的動靜。

  北面的晨霧使他無法看出是否有人在追趕他,但他感到,這霧同樣能掩護他向前走而不被人看見。他取來旅行背包,繼續前進,快步走了幾百米後就喘不上氣來,胃也疼了,不過身體的熱量倒也使他感到十分舒適。他放慢了速度,不時回顧來路,同時注意地看著他所步入的地區。他很小心,時時注意著前後左右。要想利用地形來掩蔽自己是根本不可能的,因為道路穿過的地方是地殼較堅固一些、較為渾然一體的地帶。由於路隨河轉,所以布呂克爾走了一公里又一公里,卻沒有靠近過河邊一次。直到走上一道幾乎不易察覺的上坡,路才乾燥一些,直一些。

  在坡路的半腰,布呂克爾看見了那個湖。也許由於靠近水面,要不就是時辰關係,這裡刮著一陣風,把殘留的霧靄刮開了。

  布呂克爾必須馬上找到一個藏身之處。他清楚地知道,他的淺色背包在這片荒野中太引人注目了,不管是警察還是綁架者,全都有可能從直升飛機上看到他,要麼帶他回去,要麼開槍打死他。

  現在他開始懷疑自己做得對不對了。他承認,他不是為理智,而是為一種捉摸不定的感情所驅使;隨時都會有冰冷的、無情的涼水劈頭澆下來。

  不過現在要回維克去靜候事態進展可太晚了;他到了這個地方,將在一定程度上直接被捲入漩渦。他,作為一員觀眾,一員提心吊膽的觀眾,既無英雄氣魄,又非足智多謀,能不感到惶恐不安?

  道路向緩緩上升的坡上蜿蜒。布呂克爾毅然離開了這條小徑,向湖畔走去。他在距離湖岸幾米處停住了,因為鞋子踩上去腳下的泥就往一邊滑開。他察看著周圍有無藏身之所,發現了幾叢杜鵑花叢,兩株梢木叢和二些沼澤草組成的一片小小的植物世界。他把帳篷放入一塊低窪處,用野草覆蓋了背包,從花叢上割下幾枝荊棘,再扯來一些沼澤草,以備必要時掩蔽自己。

  舉目望去,湖面上不見水生動物的蹤跡。只有幾隻水鷗在水面上掠過,毫不起眼;這褐色的水面下也許根本就沒有魚。布呂克爾躺了幾個小時,冷風一陣陣吹來,凍得他要命;他不敢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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