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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一開始沒人吭聲。約翰看著地面,馬科斯和山笛看著貝特西。貝特西滿臉通紅。

  「我很高興你能就每個細節提醒我。」她嘲諷地說,「我打算請求我們在愛爾蘭的朋友給你發出請貼,向你保證忠誠。說到錢……錢本身並不臭,你這個笨蛋……只要交一點手續費,每個愛爾蘭銀行都會願意代匯的。不過我看還是表決一下的好。不要到頭來有人說是我逼你們這麼幹的……約翰,你贊成還是反對這個新方案?」

  「贊成。」約翰說。

  「山笛呢?」

  「我覺得第一個計劃更好些。不過你如果這麼認為……第二個我也不反對。」

  「馬科斯呢?」

  「贊成。」

  克裡斯朵夫站了起來,披上一件雨衣,把風帽套在頭上。

  「喂,怎麼了?」山笛問。

  「我想吹吹風。」克裡斯朵夫說著走了出去。

  他砰地一聲帶上了門。馬科斯深深地呼吸,吐氣聲清晰可聞。貝特西走到窗邊,把木百頁窗拉開一條縫。她看著克裡斯朵夫的背影,只見他埋著頭,兩手插在雨衣口袋裡,看也不看腳下的泥濘,漠然走著,踏得水花四濺,最終在霧裡隱沒了。

  貝特西放下百頁窗,回到桌子旁。

  「我們把準備工作做完,把任務分配一下吧。」她說。

  分配了放哨的任務,規定約翰負責收聽新聞,貝特西負責照看囚犯。他們根據一張清單把所有的器械和裝備清點了一遍,還制訂了一個一旦遭受攻擊時的逃跑方案。決定屆時不把人質放在斯高特直升飛機裡帶走,而是結結實實地拴在救護繩上,掛在飛機外面,讓攻擊者們能一目了然。他們做了一整天準備工作,傍晚時分,當一切都覆核了許多通後,克裡斯朵夫回來了。他渾身濕透了,凍得夠嗆,他把他的濕衣服扔到角落裡,在小氣爐前蹲了下來。

  「你放哨的時間是10點到12點。」山笛對他說。

  「誰接我的班?」克裡斯朵夫問。

  「約翰。」

  「現在是誰在外面轉悠?」

  「貝特西。」

  「誰在那姑娘那裡?」

  「沒人。為什麼?」

  「你們怎麼能讓她一個人呆著?」克裡斯朵夫發火了,「要是她自尋短見,還不是算在我們的帳上!」

  「她不會做對不起自己的事的。這種人比別人對自己要重視十倍。」山笛說。

  克裡斯朵夫匆匆沿著走廊走到最後一個小房間門口,轉動了鑰匙,推開門前先敲了幾下。約翰突然出現在他的背後。

  「我跟你一起去。」約翰說。

  「滾開!」克裡斯朵夫把他從門邊推開。

  小房間裡燃著一盞氣燈,隔著鐵柵欄的窗下放著一張簡易床,蕾娜特捂著被子躺在床上,正凝視著門這邊。

  克裡斯朵夫迅速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那個放著衣服的椅子,他看見了空的洗臉盆和裝滿了髒水的桶,一條毛巾掛在牆上。這裡靜極了,以致姑娘的呼吸聲都聽得見。

  「您需要什麼嗎?」他問。

  蕾娜特沒有動彈。她睜大眼睛看著克裡斯朵夫。她的目光和這小小的房間裡的寂靜都讓克裡斯朵夫感到不自在。他竭力想擺脫這種感覺,提醒自己他面前躺著的是什麼人。

  「父母的過錯我們大家都得承擔。」他說,「只不過有的以這種方式,有的以那種方式。」

  「我的父母沒做壞事。」蕾娜特輕聲說。

  「沒做壞事?」克裡斯朵夫朝房間裡跨了一步,「沒做壞事?您的父親沒做壞事?堆積成山的劣跡可以歸到他的帳上。」

  「您說的那不是我的父親。」她反駁說。

  「您別裝了,也別想為您的父親洗清罪責。這沒有用處。他的事我們知道得太多了。一個製造坦克鋼板、轟炸機和機關槍,並且出口去製造死亡,一心只想著以此多賺利潤的人,罪責是推卸不掉的。您知道我的願望嗎?我希望所有在您父親良心深處的死人都在他門口去敲門,智利的、阿拉伯的、越南的、柬埔寨的、巴基斯坦的、朝鮮的、非洲的……全世界的。」

  「這同我又有什麼關係?」蕾娜特忍不住地沖著他發火。

  「至於您,我還會說到的。先說說您的父親。我們對他怎麼樣?根本沒怎麼樣。他被我們饒恕了。只要他交出1000萬法郎,他就可以不再為被他的炸彈炸死的成千上萬犧牲者償命。而1000萬法郎對他來說算得了什麼?九牛一毛。只不過比您母親的首飾稍微貴一點……還有您的。」

  「我根本沒有首飾。您瞎了嗎?您難道看不見?我連一個戒指都沒有!您怎麼能把我同這些人聯繫起來呢?」

  「這只是您騙人的伎倆,我們不會上當的。在我們這兒這一套毫無用處……沒做壞事?!我可以列舉一大堆足以折磨你們這幫人良心的事例。您也許會活著從這裡出去,但您應該理會到,這個世界一天小似一天,會有一天早晨,你們這一類人將痛苦地、大吃一驚地醒來。那時您就不會像在這裡這樣受到這麼客氣的招待了。所有國度的挨餓者、受剝削者和受騙者將如雪崩般湧來,要求奪取他們的兄弟姐妹們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卻依然不曾到手的東西。」

  「這些跟我毫無關係。」蕾娜特喊道,「我不認識您說的那些人。我不想認識他們。我只想到芬奇先生那兒去,您懂不懂?」

  「等我們拿到了錢,您可以走,想上哪就上哪。但是您現在想表明自己與父親的所作所為沒有關係嗎?當一個現成的享受者倒是很舒服的,對不對?這一點您也想否認嗎?」

  「是的。」蕾娜特執拗地回答。

  克裡斯朵夫轉身走出了房間。他沒有關門,到自己房間裡拿來一本小冊子,把它扔在蕾娜特面前的地板上。

  「您讀一下!」他下令。

  蕾娜特打開了小冊子。

  「第13頁。」克裡斯朵夫說。

  蕾娜特翻到13頁。

  「念得響一點!」克裡斯朵夫說。

  蕾娜特湊到氣燈下面,輕聲念了起來:

  「在乍得有30萬兒童渴死,在尼日爾的150萬死者中一半是孩子……」

  她停住了,看看靠在門框上的這個男人。

  「這是什麼意思?」她問。

  「您與此沒有關係?一點都沒有?……你成天濫飲白蘭地,讓人在游泳池裡一星期換兩次漂亮的新水……而您卻與此無關,對不對?……您念下去。」

  蕾娜特用舌頭舔舔嘴唇,又念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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