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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程科長乘機接口說:「想不到她的師姐神通廣大,她折了一根『撐竿』,馬上又搶到一根『撐竿』,終於跳過了難關,不但沒有被攀折,而且保全了名譽,又得了鑽戒,遠走高飛,杳如黃鶴,真不愧『金枝玉葉』,敝人甘拜下風,佩服之至。」

  「啊——你言下之意,認為我失了唐通,又搶了你!」花錦芳哧哧而笑。

  「對!沒有我這根『撐竿』,你也跳不過這道高牆。所以說,紅花雖好,還得綠葉扶持,像你這樣一朵天香國色的牡丹,起碼要配上我這樣綠油油的葉子,互相襯托,才能相得益彰,你說對嗎?」

  「你呀,你這套軟功夫著實厲害,怪不得李麗蘭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

  「啊?你見過李麗蘭?」

  花錦芳自悔失言,遲疑片刻,笑道:「實不相瞞,我不但見過她,而且我和她的感情勝過同胞姐妹!我倆幾乎無話不談,無情不訴,所以你們倆的關係我了如指掌。你救了她,你熱戀她,但是你為了她的安全,卻勸她離開南京,自己寧願忍受孤寂的痛苦,這樣全始全終的精神,一般人是辦不到的。尤其像你這樣的警界人物,有如此忘我的風格,更是難能可貴的。她對你深感五衷,無恩可報,所以找來了一個替死鬼。我是受她所托,不顧利害,幹裡迢迢,來到這裡,也許是自羅網吧!」

  程科長苦笑說:「我不忍犧牲她,還會犧牲你嗎?」

  花錦芳一臉正經地說:「我是抱著最大的決心來的,不管禍福吉凶,既來之,則安之,料你也不敢把我吞下去!」

  花錦芳的話,引得程科長哈哈大笑。

  這時,花錦芳從皮包裡拿出一封信遞給她,封面上寫著:「面陳慈航親展」,下署「內詳」。程科長一眼認出是李麗蘭的筆跡,欣喜異常,他急急拆開信封,抽出信箋,攤開一看,信內寫道:

  慈航科座:

  近來戰局急轉直下,大勢難以挽回,中央要員紛紛南撤,金陵王氣全消,南京岌岌可危。你要當機立斷,萬勿眷戀秦淮,此間非樂土,速去為佳。

  師姐錦芳,此次專程來京,實則勸駕南下,望你立即離卻是非之地,免遭無謂犧牲。師姐為人機智靈活,不愧吾師真傳,數年在港,早已留心經濟,著意商業,白手起家,擁資巨萬。我倆在港數月,往來密切,無話不談,無情不訴,雖非同胞,情同一體。當日錦囊妙計,用心良苦,今日良緣天定,幸勿錯過佳期。

  目下沈家遊資悉數調港,數目可觀,實力雄厚,你若到此,大有可為,進則鵬程萬里,退則一生吃穿不盡。人生幾何,青春有限,有此條件,務要及時行樂。否則魂斷秦淮,夢繞鐘山,情天遠隔,千秋同恨!轉眼禍福,惟君圖之。

  戚家父女,已離桃源,安抵香港,近況極佳、此乃先師血緣,她臨終之際,念念不忘,不及引渡他們出山,銜恨而歿。我與師組,完成此事,雖費九牛二虎之力,然可告慰吾師在天之靈。順告。

  相見在即,恕不多書。

  麗蘭百拜

  花錦芳一直注意程科長的表情動態。

  程科長看完李麗蘭的信,十分激動,他沉思良久,抬起頭來,看著花錦芳歎道:「你們姐妹的深情,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如今,我深刻體會到『肝膽之交在於草莽!』」

  「對!我們是守信的,你跟我們談交情,絕對不會讓你吃虧。不過時代變了,『草莽』也洋化了,不是駐紮深山密林裡,而是喬遷高樓大廈中。他們不少是識多見廣、博學多才的知識分子!所以說,草莽未必比警官差!只不過他們不是官辦罷了。」花錦芳談鋒犀利,語中合刺。

  程科長抱歉地說:「真對不起,我太激動了,其實我是出於無心。」

  「我也太激動了,誇誇其談,你以為我言之有意嗎?」花鏡芳說完,報之一笑。

  程科長說:「我上刻乘著三輪摩托巡視『禁區』,到處呈現一片荒涼景象,正如麗蘭信中說的,『金陵王氣全消』,不免產生成敗興衰之感!」

  花錦芳點頭道:「成敗興衰,這是歷史規律,這是無可奈何的事。但我總認為南京作為京都,地力不夠。它過去曾稱為秣陵、屬下金陵、建業、建康、天京。歷代在南京建都的有東吳、東晉、宋、齊、梁、陳,所謂六朝,有的是鼎足三分,有的踞半壁河山,論壽命,都是短暫的。南宋偏安江左,第一代之君康王趙構,逃來南京,在這裡暫住時,感到不安全,就遷到浙江臨安(杭州)去了。明太祖定都南京不及兩代,到永樂帝時就搬到北京去了。『甲申』之變,李闖攻進北京,崇禎皇帝自殺,明朝宗室福王南逃,在南京建立小朝庭,不及三年,斷送了性命。太平天國定都南京,也只有十三載。抗戰勝利,政府還都南京,至今僅僅四年,已經搖搖欲墜了。

  「歷代京都多偏重北方,如西安、洛陽、開封、北京等。但作為一個平民,我最愛還是南京,因為它地處江南,氣候宜人,風景優美,不似北土嚴寒,風沙莽莽。當然,我愛它,還有人的因素存在……」

  「人的因素?」程科長放意假裝不理解,插嘴道。

  「對,因為這個地方還有一個你!」她呶嘴示意,無限嬌俏。

  花錦芳接著問他:「我這次來到南京,你有什麼感想?」

  程科長說:「現在是北雁南飛的時候,不但氣候如此,氣數也是如此。每天機場上飛去的班機,載著許多官宦人家的名媛閨秀,來京的班機像這樣高貴的小姐,看不見一個了。我猜測,今天上午,當你突然出現在班機艙口的時候。肯定轟動了全場,宛如沙漠上突然見到一朵豔麗的牡丹花,使人驚訝不已。要是他們知道你是特地為我而來的,該如何敬重你,羡慕我呀!我太榮幸了,怎不對你感激萬分呢?」

  花鏡芳回憶今天上午下機時的情景,正如程科長猜測的一樣,不禁笑問:「你在感激之下,應當有個表態呀!你想用什麼來報答我對你的鍾情?」

  程科長不假思素的回答:「士為知己者死,那只好把這條性命交給你,由你如何處理,我惟命是聽。」

  「好一個惟命是聽!我就是希望你會說出這句話。好!你明天跟我一起走,棄官不幹,跟我一起到香港去!我已經替你買好了飛機票。」花鏡芳語氣十分認真,說著,她從皮包裡拿出兩張飛機票。

  程科長見票愣住了,苦笑著:「職責在身,目前無法離開,這點我萬分抱歉,請你原諒!」

  花錦芳冷笑一聲,說:「大丈夫言重如山,剛才話猶在耳。豈可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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