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曇花夢 | 上頁 下頁
一二〇


  結果在鹽倉橋、古平崗、草場門逮捕了同犯鄭小狗子、馬小四子、汪大頭三人。最後在城南中華門附近的六角井劉唐的姘歸葉巧兒家逮捕了劉唐和葉巧兒。在葉巧兒屋裡的馬桶底下搜出金條二十一條。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劉唐真是神通廣大,一個人竟獨吞二百一十兩黃金,其他三人每人只分十兩;而且所分的十兩金首飾,他獨得了三兩。事後查明,原來在一個箱子裡,有一件浴衣包著二十條金條,他趁大家不注意時,偷偷暗藏起來。在他旅行箱裡,我們又搜出當晚七點由南京到上海的特別快車臥鋪票兩張。

  劉唐看到車票,嘿嘿嘿冷笑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們稍遲一步,我倆就遠走高飛了!」

  在審汛中,他供認一切假像都是他親手佈置的,正如我所推測的一樣。

  最後,問他為何把鷓鴣羽毛放在桌上。

  他回答說:「我在監獄裡聽到黑道的老前輩說:川幫的兄弟們的行竊習慣,在現場上都放了兩根鳥毛做標誌。剛好昨天早上出門時,偶然看到鄰里有一家女傭人正在門口殺鷓鴣,拔羽毛,觸動了我的念頭。我問她要了兩根鷓鴣毛,放在口袋裡,昨天晚上特地放在桌上做個標誌,想轉移目標,嫁禍川幫,迷惑破案人員。」

  審訊工作在童家巷朱家進行。全案人犯訊問完畢,起贓齊全,全部押送回隊部。

  臨行,我笑對方瑤琴說:「幸好此案迅速破獲,洗雪了你的冤情,扭轉了朱先生對你的看法。關於你的婚姻問題,我會暗中替你幫忙,願有情人終成眷屬。」

  方瑤琴緊握我的手,熱淚盈眶,激動地對我說:「程隊長,我一輩子忘不了你的恩情!」

  我帶著許多探警押解人犯和贓物回到隊部時,全隊譁然,他們意想不到案件會破得如此迅速、幹脆利落。這時嚴中甫還在審訊室裡面逼訊川幫慣竊飛毛腿劉行三,聽說我凱旋歸來,不得不停下審訊工作,出來觀看。

  我下令將人犯押下,把贓物放在保管室,金條、金首飾存入保險箱裡。當我安頓妥當,剛好總隊長夏琦為了此案特地來到隊部,聽到全案已迅速破獲,人贓俱獲,他十分高興。

  我向他彙報全案偵破過程,他聽了非常滿意,認為此案有啟發作用和教育意義。他命令全隊員警先到童家巷參觀現場,就在那裡開個現場會。由我陳述全案的偵破過程和現場的偵破關鍵,使大象加深認識。

  四區隊部離童家巷不遠。我們預先打個電話與朱家聯繫,徵求他們同意後,我們就排隊前往。

  大家踏勘現場後,都集中在前面的花園空地上,我站在房門的石階上,跟大家分析全案過程。

  我強調,對於竊案,在偵查現場時,首先必須要判斷它究竟是屬￿外竊還是內竊。假使這點判斷不準確,那麼,案件的偵破過程就會背道而馳,無法破獲。

  例如,此案原先由嚴組長親自偵查踏勘現場,他認為是外竊,他的根據有三點:

  第一點,正面矮牆上面尖玻璃被竊犯拔去一段,這說明此賊是逾牆而入,在牆內的鬆土上有明顯的一對足尖向內的足印,他斷定此賊是由牆上跳下,然後開了大門。

  第二點,他認為此賊打破窗戶的玻璃,拔起插銷,開了窗扉,越窗入房,左腳踩在沙發椅的靠手上,因此留下了足印,此賊入房後再開房門。

  從以上兩點,嚴組長斷定是外竊無疑。

  第三點,他從寫字桌的左上角發現兩根鳥毛,所以他認定是川幫黑道幹的。因此抓了飛毛腿劉行三,一再逼供,但是毫無結果。

  此案嚴組長的判斷完全錯了。

  第一點,牆上的尖刀玻璃被拔去一段,經過詳細觀察,被拔去的玻璃點滴不留,牆頭十分乾淨,這點做法不符合客觀現實。因為此賊若在牆外拔,肯定要站在同夥的肩膀上。童家巷雖然比較僻靜,但在十點左右,巷內肯定還有少數行人來往,所以不能那樣從容。拔得那麼乾淨。那一定是在牆內拔的。而目是站在短短的竹梯上面拔的。因為朱家有個短竹梯,經觀察,草叢裡有兩個半弧形的梯腳痕跡。由於被前面的一雙足印所迷惑,因而容易忽視了後面草叢裡的梯痕。嚴組長在半夜勘查,視線不明,這點忽視是有可能的。由此可見,前面這一對足印,是由梯上跳下來的。

  第二點,也是最關鍵的一點,我們從窗戶的玻璃破片中,分析側面的紋路,從外面打進去,靠外面的紋路是垂直,靠裡面的紋路是彎曲;而從裡面打出去,靠裡面的紋路是垂直的,靠外面的紋路是彎曲。事實證明,裡直外彎,我們斷定自產玻璃是被人從裡面打出去的。這是物理上的力學原理,是鐵的事實,無可否認。

  由以上兩點,可證明此賊已事先掌握了大門和房門的鎖匙,因此製造假像,迷惑偵查人員,使之發生錯覺。

  嚴組長聽了,惱羞成怒,他打斷我的話,高聲問道:「那桌上的兩根鳥毛,又怎麼解釋呢?」

  「不要急,這就是你第三點的錯誤判斷。」我轉過頭笑對關天平組長說:「關副組長,請你把那兩根鳥毛拿來。」

  關副組長鄭重地從筆記本裡拿出兩根鳥毛遞給我。

  我拿著這兩根鳥毛給大家看,說:「這就是嚴組長發現的兩根鳥毛。他根據竊犯做案後在現場上留下島毛這點,斷定是川幫搞的。的確,一部分川幫有這樣的規矩,竊犯劉唐也懂得利用鳥毛來嫁禍川幫,轉移目標。但劉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懂得皮毛,不知其中的奧妙。要知道,四川的慣竊分為東南西北派,其實做案後在現場上留下鳥毛的只有川東這一派。這一派地區包括:重慶到巫山,順長江流域各縣。這派的黑道人中,每做一筆『生意』,都會留下兩根鳥毛在現場上。他們這樣做法。並不是寄簡留刃,也不是故意留著標誌,而是純粹從迷信觀點出發。但是,他們所留下的毛只有一種,就是鴿子的毛,所放的地點是在高處,一般都是放在櫥子上面,而且放得十分隱蔽,絕對不會放在桌上,因為那樣的位置太明顯了,他們不會那麼傻。他們的原意是求神的庇佑,希望做案後,平安無事,『遠走高飛。』因為在鳥類中,鴿子飛得高,也飛得遠。但是,這兩根鳥毛據夫子廟『養閑齋』鳥鋪柳老分析鑒定,和竊犯劉唐的供詞證實,是鷓鴣的毛。古語說:『一個山頭,住著一隻鷓鴣。』這說明鷓鴣這種鳥老是呆在原地不動,死也不肯離開。按照這樣意思,他們偷後,死呆在那裡怎麼能夠脫身呢?而且鷓鴣叫的聲音是:『行不得也,哥哥!』得手後,行不得,豈不是坐以待斃嗎?劉唐一清早卻找到這樣倒黴的彩頭,湊巧得很,他終也行不得,馬上被捕!」

  我的話音剛落,全場哄堂大笑。

  我又接著說:「嚴組長所捕的『飛毛腿』劉行三,是四川閬中人,他的師父是劍閣趙振飛,外號『巴山夜鷹』,屬￿川北這一派,他的行竊作風與川東不同。劉行三去年行竊,判了一年徒刑,才釋放回來不久。昨天晚上他沒有出洞,而在他的姘頭宋珍珠家裡。宋珍珠的男人黃天豪是中央武術館拳師,這兩天他因公到上海去。黃天豪是湖北均縣人,武當正傳,拳術高超,假使劉行三的姦情被黃天豪曉得,他還有命嗎?因為這個原因,劉行三死都不敢說出真話,所以吃了許多苦頭。這叫做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這次大家到劉行三家裡搜出的金鐲子、金戒指總共三兩七錢,後面印有『寶光樓足赤』字樣,其實不是朱家的贓物。現在已經查明,這批贓物是城南船板巷五十六號豐記關東參行老闆李成新家裡被竊的金器。此贓原封未動,可能現金兩千元被他花光了。四川北派有個特點:『兔子不吃窩邊草。』所以飛毛腿劉行三始終沒有在本區做過案。幹我們這一行,易懂難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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