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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不久,齊王暗中派人把孫臏救回齊國,待他上卿之禮,拜為軍師。齊魏交戰,龐涓率兵伐齊,孫臏用減灶添兵之計,以驕其心,引誘龐涓孤軍深入。結果龐涓到了馬陵道上,遇到了齊兵埋伏,死於亂箭之下。

  「張鐵口說完這則典故,便對劉振亮說,此後做事要心存忠厚,不可害人,害人則反受其禍。並一再交代他,此後碰到姓馬的或肖馬的人千萬要注意。

  「當劉振亮在國際飯店被抄之後,他避在我的家裡,當時他如驚弓之鳥,整天提心吊膽。有一天便跟我講起卜卦的事,不安地說:『卦辭中有遇馬而瘁四字,我恐怕會死在馬歇爾車案手裡。』今天想來,冥冥中自有天數,劉振亮不碰馬案,他不會到上海來;不通馬玉媛,他也不想謀害秦玲心。他殺了秦玲心,看來還可以逍遙法外,想不到……」說到這裡,方捷俊停住不講了。

  馬太太笑說:「小鬼頭!說話何必吞吞吐吐,想不到,想不到什麼!是不是說又遇到一個姓馬的,才結束了他的性命!」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接著,馬太太言近旨遠地對門徒說:「你們要曉得,劉振亮不害人命,決不會落到如此下場!天數何足憑,全在人的主宰。你們年輕人要記住,凡事千萬不可昧著良心,萌生僥倖心理,這絕對逃不過去的。以命抵命,以血還血,理所當然。劉振亮便是前車之鑒!」

  聽完李麗蘭陳述劉振亮畏罪自殺的經過,程科長感到內疚于衷,他慨然說道:「這都怪我當時沒有抓到他,讓他逃脫繼續作案,致使秦玲心慘遭毒手,推究責任,我難辭其咎。」

  李麗蘭慰解道:「虧你是一個劍牌貨,如此多愁善感!劉振亮當時犯罪的性質只不過是盜竊行為,按法律並無死罪。假使當時你一定要進一步採取行動,困獸猶鬥,勢必逼虎傷人,雙方都會有死傷。以當時的情況來權衡利害,那樣死拼硬鬥,付出代價更大。你何必一直把此事放在心上,折磨自己呢?」』

  李麗蘭說得婉轉得體,寓體貼於安慰之中,解開了程科長的負疚之心。他頓覺心曠神怡,神采奕奕地看著李麗蘭站起來,為他調牛奶咖啡,端夾心餅乾,欣賞著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笑。一陣香風飄過,撩得程科長心頭轆轆。

  李麗蘭見程科長那種「著魔」的神態,俏皮地抿嘴笑道:「心不正則眸子斜蔫,我看你目光灼灼如賊,好像要想偷什麼東西似的。」

  說著她吃吃而笑,笑得花枝招展,宛如風擺荷花,格外清麗動人!

  這時,程科長如醉如癡,他想,這是一個暗中啟發,禁不住說:「偷……」

  李麗蘭馬上截住他的話,搖頭笑說:「青天白日,諒你不敢!」

  為了防止對方欲火上升到危險邊緣,李麗蘭隨即轉個話題說:「按照我今天的日程表,我想在午飯之後開始書歸正傳,現在我還有一段故事要交代。今天的時間長得很,你要服從主人的安排。現在還是請你先吃一點牛奶、餅乾,你感到單調嗎?別性急,一切會使你滿足的。」

  這甜蜜的暗示,使程科長心花怒放,憧憬著無限美好的時刻,心滿意足地喝著牛奶,咽著餅乾。

  李麗蘭從衛生間裡擰了一把熱騰騰的毛巾遞給他,打趣地說:「來,先擦一下臉,清醒清醒頭腦,不要胡思亂想,乖乖地聽我把故事繼續下去。」

  說著,她坐在程科長對面的沙發椅上,笑眯眯地說:「現在,我要回過頭來談談戚家父女的情況……」

  第十四章

  劉振亮走後不久,戚家父女打了一隻山麂回來,只見籬門敞開著,威玉芳心知有異,急步到屋子裡面,看到大門和房門全都敞開著。她遍尋不見劉振亮,馬上登樓,走進佛堂,眼見佛龕被打爛了,彌勒佛被砸碎,她氣呆了。

  聽到父親上樓的腳步聲,她急忙迎出去,聲帶顫抖地說:「爸,楊展跑了!他就是盜竊馬歇爾汽車的大盜劉振亮!還劫走了我們佛內的鈔票首飾!」

  戚承祖恍如被人當頭一棒,愣住了。

  不久,他當機立斷地對玉芳說:走!我們兩人各帶一條獵狗分頭尋找,你順竹徑出去,我順江邊而下。」

  不容遲緩,他們立即追尋,結果不見劉振亮人影。

  劉振亮負義逃走,給父女倆精神上一個沉重的打擊。痛定思痛,幾個月來他們沉浸在萬般懊惱之中。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嚴冬過去,大地回春,萬物復蘇。然而戚玉芳的心情總是百無聊賴;雖然滿園春色,她也無心觀賞。

  劉振亮死後一星期,正當長江海關差船上航日期,戚承祖照例挑了一擔籮筐到江邊等候差船。

  出乎意料,差船竟帶來了多於平時三倍的日用品、食雜品和衣料,戚承祖莫名驚詫。

  他只好把東西搬上岸來,放在叢林草堆中,自己先挑一擔回去,把情況告訴女兒,兩人又往江邊,把所有貨物挑回。

  回到家裡,成承祖迫不及待地拆開老友韓天雄給他的一封信。信裡告訴他,這批東西是他當年好友方大成剛從美國回來送給他的。還附了一張貨單。

  成承祖看著信愈發納悶。他想,他所有朋友當中連個性方的都沒有。哪來個方大成?

  他懷著疑惑不解的心情逐件逐件檢閱東西,不論是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十分高級的。

  戚玉芳拆開一個禮盒的包裝紙,露出一個馬口鐵制的非常精緻的八角型餅乾盒。她打開盒蓋,發現當中被抽掉幾塊餅乾,空格裡按放著一匹紅色寶工精雕的胭脂馬,這只馬巧奪天工,栩栩如生。她不禁驚呼起來:「爸!你看,真奇怪,這裡也有一匹胭脂馬!』

  戚承祖抬眼一看,不覺倒吸一口氣,精神突然振奮起來,眼裡放出異樣的光采,好像年輕了二十幾歲。

  他從女兒手裡接過玉馬,興奮得手有點發抖,只聽得女兒又在叫:「爸!下面還有一張小卡片!」她邊看邊把卡片遞給父親。

  戚承祖接過一看,是一張金邊小卡片,卡片上雋秀的筆跡寫著:「未了三生,尚須一面。」

  成承祖接過卡片時戚玉芳就從他的手裡拿走了玉馬,她跑到臥房裡,開了保險箱,拿出另一隻玉馬來,互相對照。這兩匹玉馬,不論形狀、規格、顏色、神態都是一模一樣的。她雙手各拿一匹玉馬,笑嘻嘻地跑到父親前面前說:「爸,瞧,這匹馬和媽媽的玉馬真是天生一對!」

  「對,它們本來就是天生的一對!」戚承祖隨口應道,眼睛並沒有著過去,卻盯著卡片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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