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曇花夢 | 上頁 下頁 | |
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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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組長便很輕捷地把那個女的套手拿開,發現這女人手腕上戴著一副發亮的柯羅米手拷。 「範朗霞,她是你的『舵把子』嗎?」羅警官口氣咄咄逼人。 那個女的這時才慢慢地拾起頭來,她很年輕,面色清臒,緊鎖著雙眉,那種羞怯恐懼之態,有我見猶憐之感。她以陰沉而顫抖的聲音答道:「是。」她的眼光不敢正視李麗蘭,好像覺得對不起她。 李麗蘭冷笑說:「哼,你們這個戲演得很像,可惜我沒有藝術的天才,不能當上你們的配角!」 「李小姐,你太謙虛了,人說你是個主角,戲還沒有演完,主角不出場怎麼行呢?」趙組長輕鬆帶笑地反問李麗蘭。 「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李麗蘭笑了,笑得那樣爽朗。 「李麗蘭,在法律面前要嚴肅一點!」羅替官沉著臉說。 「法律,這是你們的單行法,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們究竟對我懷什麼企圖?」李麗蘭的態度也生硬起來。 「沒有什麼,請你跟我走!」 「走?你有逮捕證嗎?」 「李麗蘭,我們先禮後兵。你現在還是國家公民,目前不用這一套,假使你一定要逮捕證的話,那還不容易嗎?一個電話,馬上就簽一張來。到那個時候,就不是這樣了。你要曉得,逮捕證之下要搭配一副手銬,這是法律上的規定。」羅警官臉帶勝利的狡笑。 「開口法律,閉口法律,難道無中生有,誣良為盜,這就是你們的法律嗎?我問你,假如事情弄個水落石出的時候,事實證明我不是戲中的配角,更不是主角,那麼,這個責任該誰來負呢?」李麗蘭抓起茶几上羅警官的名片,向他抖了兩抖,高聲正色地說,「你不要看錯了人,不要把對方的身份估計低了,不要得意得太早了!告訴你,這場好戲對你們來說將是個悲劇!」 「李小姐,你不要生氣,你想想看,有一個贓證俱全的竊犯,她供出你是她的同夥,對警方來說,當然要搞個水落石出,請你去查個明白,這也是應該的。為了維護治安,你也要協助我們呀。不錯,我們今天的態度有點生硬,對不起你。不過,這個案情非請你幫忙不可。」趙組長出來打了圓場。 李麗蘭心想,對方這次的行動是志在必得,自己的處境顯然是猛虎鬥不過地頭蛇,她明白,此行是免不了的,不過她事先已有準備,有所恃無所恐。她今天之所以採取這樣近乎蠻橫的態度,其意圖不過挽回這個面子,免得一路上出乖露醜。既然有人打圓場,應該見風轉舵,順水行舟。想著,她馬上用緩和的口氣說:「像你趙組長這樣通情,那還有什麼話說呢?要走一趟是不成問題的,不過我這裡的房間和行李怎麼辦呢?」 「李小姐,這沒關係,行李放在這裡,房間不要辭退,事情一弄明白,馬上就可以出來,放在這裡的東西,他們不敢動你一根毫毛。」趙組長又用徵求的語氣說,「李小姐,你看如何?假如有什麼困難的事,請你提出,我們可以替你解決。」 「沒有什麼問題。」李麗蘭倏地站起來,決然地說,「那就走吧!」其實,那個帶手銬的范朝霞是個助理員,也是程科長手下得力的助手。她的真名叫柳素貞,「范朝霞」是工作時的假名。 今天所演的這出「戲」,是警方三十六計之一,叫做「逼蛇出洞」。因為沒有確鑿的證據,不得不做個假像,硬指同夥,逼使李麗蘭就範。柳素貞在這場戲中是扮演「苦肉計」的主角,她那樣的化裝,那種表情,顯然是成功的。但還是逃不過李麗蘭敏銳的眼睛。李麗蘭明曉得這是警方的陰謀,但在強權和「法律」火網交叉之下,在這場戰役中,她只得占著下風。 李麗蘭走後不久,程科長帶領楊玉瓊等五人穿著便衣,來到秦誰飯店經理室,出示工作證,劉經理不敢怠慢,點頭哈腰,唯唯諾諾。他是個營養型的人物,穿一套青呢嗶嘰西裝,他們在劉經理的陪同下,來到二樓四十四號房間。劉經理打開門,拉亮燈後就識趣地退了出去。 他們閂上門,從客廳走進臥室,臥室很寬敞,朝南是一排大玻璃窗,白色抽紗窗簾半掩著,牆壁刷成米黃色,頂棚中央嵌著葵花訂,地面鋪著織有圖案的翡翠色地氈,整套玫瑰紅的沙發在燈光下色彩更加明豔,淡黃色的桃木寫字臺放著美式十七燈收音機和花瓶式的桌燈,床前安著電話機,床頭裝著球形鍍金燈罩的床燈。沙發床上鋪著雪白的床單,潔白的被子翻起一角,白枕頭上留下一個陷窩窩,這是李麗蘭曾在床上休息過的痕跡。 程科長掃了房間一眼,便徑直走向西南,打開壁櫥的門,只見三隻一式牛皮大提箱擺在階梯形的櫥架上。要開這樣的皮箱,必須打開四道鎖,除了當中和兩旁三個鎖外,中央皮帶接洽處又加一道鎖。但他們攜帶有最新式「開鎖術」所用的整套工具,並附帶五百把不同的鎖匙,因此只消片刻工夫,李麗蘭的三個大提箱全部被打開了。箱內東西折疊安放得井井有條,大小搭配,發揮了箱子的最大利用率,可見此人精細、幹練。 程科長親自逐個檢查,箱子裡面有四疊美鈔,兩捆英鎊,一束國幣。有不同時款大衣四件,時髦短路五件。各色絲綢旗袍十一件,嗶嘰西裝褲子七條,綢面絲棉短襖二件,鵝絨細絨毛衣、毛始、毛背心各三件,毛褲二條,其它各式絲綢內衣、內褲、長短玻璃襪、時式皮鞋、珠屐等,數量可觀,精美玲瓏。箱內還有許多化妝品,有巴黎的香水、香精,馬賽的香球、香粉,日本的發水、髮蠟,美國的唇膏,英國的粉蜜蔻丹,瑞典的雪霜,保加利亞的玫瑰油,三S牌面油,蛾眉牌黛筆,琳琅滿目,全是舶來品。三個箱子裝得密實實,宛如富家小姐的嫁妝,旁觀者看了不禁心漾,暗中嘖嘖稱羨。但是程科長卻愈看愈失望,因為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唯一目的,是希望能夠在箱內找到一張鈔票式的銀行保險提貨單,他認真檢查每件衣服的口袋及夾縫,結果一無所獲。他又搜遍房間的每個角落,除在寫字臺的抽屜裡發現一些藥棉、紗布、膠布及其碎屑外,別無可疑跡象。 楊玉瓊始終注意著程科長的動態,她發現程科長的目光停留在碎屑上,若有所思,立即猜透了他內心的活動,便悄悄對他說:「那樣重要的東西,不會放在箱子和抽屜裡,肯定帶在身上。」說著向程科長瞟了一眼,四目相觸,靈犀溝通,兩人發出會心地微笑。又一個新的計劃在程科長心中醞釀著。他吩咐楊玉瓊從箱內選出-套李麗蘭適身的裡外衣褲帶回警局,命令隨從人員把東西按原來樣子排列整理妥當,鎖好箱子,放回原處。 回到警察局,周淩泡上一杯龍井茶 這時,羅警官滿臉懊惱地走進來。 「審訊結果怎麼樣」程科長問通。 「失敗了!」 這是程科長早就預料到的,他知道羅警官絕非這個女賊的對手,所以思想上也不顯得怎麼緊張,他指著旁邊的長沙發對羅留官說:「坐吧!」於是兩人便相向坐下。 剛坐定,羅警官就破口大駡:「他媽的,這個女人刁狡潑辣得很!我們施加壓力,嚴訊威迫,她卻無動於衷,不但絲毫不肯承認,而且口利如刀,反唇相譏,要我們遵照法律程序,保障人身自由,要我們拿出犯罪證據,負一切後果。把審訊的地方當作她的講壇,句句扣緊,咄咄迫人。搞得我們辭窮語塞,三番五次陷入僵局,幾乎處於被審的地位。差點無法下臺。更可惡的是在這緊張的審訊之時,她聽到窗外廣播京劇《四郎探母》,競悠閒地用腳尖打拍子,顧盼自若,目中無人。當時氣得我頭上冒煙,真想下去甩她幾巴掌!科座,你假如肯答應我把楊媽叫到場,與她照一個面,可能地就不那麼囂張了,說不定會服法認罪的。」 程科長笑起來:「老弟,沒那麼簡單,這樣的女人,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擺在地面前,一切都是徒勞的!」 李麗蘭獨自一個坐在特設的候審室裡,她像剛從火線下來的戰勝者,嘴角隱露著驕傲的微笑。她想起被審訊的情景,感到那一幫警方人員,外強中乾,粗暴無能,簡直十分可笑。當時她「舌戰群儒」如摧枯拉朽,泄盡了胸中的憤恨。正當她沉醉於報復的快意之中,忽然,一種念頭又襲擊她的心靈,好似一片烏雲遮住了月亮。她自言自語道:「不對,不對,我不能高興得太早!」她意識到,對方的「王牌」始終沒有出現,剛才所接觸的可能是雜牌部隊,一場狡獪的包圍戰也許在暗中策劃進行,絕對不能麻痹大意,應當隨時隨地提高警惕。 正在這個時候,「呼」的一聲,候審室的房門開了,楊玉瓊帶著兩個女警員,捧著李麗蘭的衣服,笑盈盈地走近李麗蘭,客氣地說:「李小姐,請你換衣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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