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濡濕面頰的雨 | 上頁 下頁
四七


  「嗯……」

  「被雨淋著,有些恐怖。」

  我想起發現川添時的恐懼,打了個哆嗦。「可是川添為何要自殺?」

  「不知道是不是自殺。」

  「那麼,是誰幹出這種事?」

  「這我就不知道了,可是和照片的事很吻合。」說著,成瀨像我一樣慢慢倒車下坡。

  「什麼照片的事?」

  「你前天也聽到了,就是有關那些屍體的照片。」

  「啊,他說過溺死屍的照片很受歡迎……」話一出口,我忽然想吐,閉口不語。

  「川添是從哪裡拿到耀子的照片呢?」

  「會不會是想讓我看耀子的照片和他自己的屍體,才特地找我來?」

  「他的想法異于常人,很有可能做這種事。」成瀨恨恨的說,然後又加了一句:「若是這樣,那筆錢到哪裡去了?」

  § 11

  成瀨的賓士車向前急馳,速度很快。雖然我跟在後面,他還是飛馳在內側車道,一旦前面有慢速車擋道,他就馬上變換車道超車,所以我已經落後兩輛車。

  我仍不疾不徐的駕車前進,結果成瀨的車愈離愈遠,眨眼間,已經看不到那兩盞式樣簡單而獨特的尾燈。但我覺得無所謂,繼續慢慢前行。我已經筋疲力盡。

  「把車留在廉倉車站前也沒關係,我再叫店裡的年輕人來開回去。」成瀨說著,替我打開賓士車門。

  但我不願意留下耀子的車。「不,我自己開車回去。」

  「別太勉強了,你的臉色很差。」

  「沒關係。」

  「可是……」

  「我不要緊。」

  「好吧。那麼,你要小心。」

  我的頑固和堅持似乎令成瀨不快,但心中的感傷迫使我這樣做。畢竟,把耀子的車留在廉倉,就好像把耀子留下一般,就算因此和成瀨起衝突,我也不在乎。

  第三京濱高速公路的收費站出現在眼前。付費後,我發現成瀨的車在出口附近等待,但我故作不知,揚長駛過。這次,輪到成瀨緊跟著我。

  我在環狀八號公路左轉,卻未在成瀨的店停靠,直接從高井戶轉上首都高速公路。我腦海中只想著要回家好好分析一下——情緒混亂時,我總是在自己的房間慢慢理出頭緒。

  成瀨緊追不捨。這次輪到我狂飆,結果差點在永福的交流道追撞上卡車,久久無法停止顫抖。

  回到公寓前,成瀨的車隨後趕到,停在我身旁。

  成瀨用力打開車門,又用力關上,怒叫:「你瘋了?怎麼那樣胡亂飆車?」

  「你還不是在第三京濱高速公路狂飆?」

  成瀨戴著眼鏡。他一邊扯下眼鏡一邊說:「我在出口等你,你為什麼假裝沒看見?」

  「因為……」

  「因為什麼?」

  「我厭倦了這一切。」我說。

  成瀨夾著歎息說:「還沒有結束呢。」

  聽了他的話,我覺得自己像個泄了氣的皮球。我不知道自己為何那麼亢奮。沒錯,一切尚未結束。我明明親身體驗過,死亡並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個開始。

  「接下來怎麼辦?」看到我冷靜下來,成瀨問。

  「不知道,我希望稍微理出頭緒來。」

  這時,聽到一陣輕微的聲響。成瀨回頭打開賓士車門,好像是裡面的行動電話在響。

  成瀨拿起電話。「喂,我是成瀨……啊,抱歉,我關機了。是嗎?……我馬上去。」

  掛斷電話後,成瀨看著我。「君島監視由加利的住處,叫我去換班,我現在要過去一下。你要一起去嗎?」

  「不,我想留在家裡。」

  「也好。還有,藤村的住處我也去過了。」

  「是嗎?結果呢?」

  「藤村也不在。」

  「這就奇怪了。」

  「不錯。無論如何,時間不多了,我會兩邊都叫人監視。」成瀨說完,疲憊的離開了。

  由於站在外面交談,我全身濕透。我回車內,拿著夾有耀子照片的樂譜和手提包,回自己的房間。

  有一通電話留言,是君島打來的。「成瀨先生,我是君島。你在哪裡?請和我聯絡。」

  看樣子成瀨的行動電話關了相當長一段時間。找他是為了輪流監視由加利的住處嗎?由加利究竟去哪裡了?

  我想起自從中午吃了一碗面,到現在都未再進食。但我沒有食欲,也沒力氣弄吃的,頹坐在椅子上。從星期六淩晨的電話開始,一直到今天為止,說我從未想過耀子已經死亡,那是騙人,但卻未料到會以如此唐突的方式獲知她的死訊。

  我望著從川添家帶回來的聖桑樂譜,忍不住拿出裡面夾著的耀子屍體的照片,拼命忍住衝擊,仔細觀看。服裝大概是失蹤當夜辛西雅她們看到的高領洋裝,馬迪尼·席多本的作品,七〇年代風格的華麗服裝。

  不過,我覺得似乎某個地方和平常不一樣,但不知道究竟是哪裡不對勁。

  忽然,我無法忍受再看耀子的遺容,慌忙將照片夾回樂譜。

  稍微整理一下吧。我拿出記事本。在耀子住處找到川添的信是星期二,信上的郵戳日期為上星期五,所以可以肯定川添當時認為耀子會參加星期二的「黑暗夜會」。但是,在「黑暗夜會」中,川添簡直像在呼喚耀子的靈魂般叫著耀子的名字,並要女演員跳屍體之舞,這表示星期二晚上這些照片已在川添手中,川添知道耀子已不在人世。

  那麼,耀子是什麼時候死的?這些照片又是誰、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拍攝的?

  還有,川添為何自殺?假設並非自殺,又是誰、為何殺死他?而那一億元呢?

  一連串的疑問讓我幾乎想放棄。不過,最可憐的是耀子。我想起耀子半開的嘴唇和失焦灼眼眸,想到再也見不到她,淚水再度潰堤而出。

  我燒水泡煎茶,將茶倒入美麗的清水燒茶杯。杯壁很薄,茶水看起來像透明的一樣。我把茶杯放在窗榻上。家裡沒有佛壇,所以我想,也許我奉的茶愈接近天空,耀子和川添愈能死而瞑目。丈夫過世家中卻沒有佛壇,是因為博夫的雙親憤怒得把博夫的牌位帶走了。

  ——博夫等於是被你殺死的,你要好好反省。

  想起婆婆盛怒之下所說的話,我靜靜凝視窗榻上的茶杯。不僅牌位被拿走,參加葬禮也差一點被趕出來。對博夫的雙親而言,我是個坐視博夫死亡的妻子,冷血而且不貞。

  茫然怔坐良久,我忽然想到要問那位跳「美麗的屍體」舞蹈的女演員有關川添的事。我不知道能否找到她,所以明知藤村不在,仍試著撥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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