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濡濕面頰的雨 | 上頁 下頁 | |
四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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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馬上趕過去。」成瀨立刻掛斷電話。 看看表,時間是下午五點半。室內逐漸昏暗,我伸手想開燈,才發現最好把指紋擦掉。我拿出手帕仔細擦拭話筒,然後回憶自己觸摸過的地方,一一擦拭。真希望儘快離開這裡。 我跑上二樓,擦拭手摸觸過的開關和房門。那有人睡過的被窩痕跡很刺眼。我鼓起勇氣從二樓往下望,在薄暮昏暗的光線下,只能從樹葉間看到川添蒼白的腳趾。 我跑下樓,最後進入書房。擦拭過門把後,我記起譜架快要倒下時,我曾伸手扶住,又仔細擦拭譜架的金屬框架。 隨意望向書桌,看到一個大型黃色信封。我不願放棄,拿出裡面的東西,發現幾乎全是死於非命的屍體照片,有火災現場的焦屍,有喉嚨被割裂的女屍,有被汽車輾死的屍體,也有腐屍、溺屍,不一而足。我覺得噁心,手上的照片滑落。 忽然間,我腦海中靈光一閃。川添要給我看的「某樣東西」,絕對不是他自己的屍體。證據是,他當時愉快的笑著。很明顯的,那是某種讓他感到愉快的東西。 我拾起散落地板上的照片,放回信封內。那樣「東西」應該還在某處。 我試著打開書桌抽屜。裡面放著印有姓名的稿紙、文具及一些雜物。我又在書籍間拼命尋找,但要檢查每本書的內頁幾乎不可能。我暗暗告訴自己必須冷靜,環顧室內一圈——應該找出川添最可能放置重要物件的地方。 我的視線移向放置小提琴琴盒的矮櫃,那是古典晶亮的桃花心木製品。我拉開對開式的櫃門,裡面三層架子上整齊排放著樂譜。我隨手翻看,最下層正中央的一堆樂譜間夾著那樣東西! 我全身發抖的伸手拿起照片。第一張是身穿黑色服裝的女人仰躺浮在水面上。另一張是被打撈上堤防的屍體,女人像受驚的嬰兒般雙手握拳向上。最後一張是屍體臉部的特寫。 照片上的女屍當然是耀子。樂譜是聖桑的哈巴尼拉舞曲。果然是川添特有的作風。 我抑制內心的衝擊,把照片夾回樂譜內,用手緊緊握住,再度迅速擦拭觸摸過的家具上的指紋。 果然不出所料,步道內一片漆黑,但是可以靠著摸索前進。把川添的屍體留在雨中,心裡有些不忍,卻也莫可奈何。 沖進車內,啟動引擎,開亮前車燈,雖能看清前方,卻完全看不見後方,只好靠尾燈和倒車燈的微弱光線在小路上倒車。靠山的一邊是牆壁般的懸崖,另一邊是略嫌鬆軟的草叢路肩,如果輪胎陷入草叢裡,我就回不去了。我可不想待在那棟屋子裡,和川添的屍體及噁心的死屍照片一同迎接晨曦。 我抑制焦急,小心翼翼的緩慢倒車。約莫退了五十公尺,總算見到柏油路面,我松了一口氣。 來到柏油路,我數度轉動方向盤矯正車頭方向。忽然,我擔心起輪胎痕跡。到川添家之前的上坡路是沒有鋪裝的黏土路,一旦留下輪胎痕跡,我可能會受到懷疑。 我拿出車上的備用手電筒,走到傾盆大雨中,照向剛剛倒車下來的路面。雖然還留有輪胎痕跡,但是雨勢很大,被沖失應該只是時間問題。我對於自己還能保持冷靜感到滿意,回到車內。 途中迷了一段路,終於回到廉倉車站前。我停好車,趴在方向盤上,口乾舌燥,雙手不住發抖。直到此刻,在川添家受到的衝擊才強烈向我襲來。 ——耀子死了! 這項事實深深打擊著我。我沒有打開車內燈,輕輕拿出照片觀看。反方向來車的車燈在耀子臉上反光。第三張照片上,耀子悲傷的睜開空洞的眼眸,嘴唇半開,漂亮得無法想像曾浸泡在水中。只是濕濡的頭髮有一縷滑進口中,感覺上含著恨意。至於漂浮在海上的照片,下顎翹起,看來像在說話。 如果我接聽那通電話就好了。 原諒我,耀子,我流淚,高聲嗚咽——又增加了一個必須乞求原諒的人。 有人敲車窗玻璃,成瀨擔心的由外往內看。 「怎麼了?你不要緊吧?」 「不,別管我。」我怒叫,把耀子的照片緊抱胸前繼續慟哭,任成瀨站在雨中。 「村野小姐。」成瀨敲車門。 我終於打開車門。全身濕透的成瀨隨著雨絲滑入我身邊,立刻,車內溢滿濕暖的空氣。 「到底怎麼回事?」 我默默將照片遞給成瀨。成瀨的身體一陣晃動,似乎也深受衝擊。 「這是在哪裡找到的?」 「川添的書房。」我用擦拭過腳印和指紋的手帕拭淚。 成瀨打開車內燈,仔細的看著照片。他的手微微顫抖。我轉過臉。 不久,成瀨茫然的自言自語:「為什麼會死呢?」 「誰知道。」 「這是某處海邊吧。」成瀨從胸前口袋拿出金屬框眼鏡戴上。 我未看照片,呆望著不斷打在擋風玻璃上的雨滴,喃喃說:「可能是被打撈上來。」 「這麼說,是警方拍攝的照片嘍?怎麼可能?」 「如果是,為何不知道那是耀子?」 「可能是無法確認身份吧。」 「既然如此,就申報離家出走,請警方協尋。」我怒叫。 成瀨緊握住我冰冷的手指。「現在不可能的。」 「我知道。」 「你不想知道耀子為何死亡嗎?」 「當然想。」我甩甩頭,試圖振作。既然耀子已不在人世,我們當然必須調查她的死因和那筆錢的去向。我還有許多事要做! 「我去看看,你要在這裡等我嗎?」 成瀨打算去川添家。我雖然不想再去,卻也不願茫然待在車站前。 「不,我和你一起去。」 成瀨佩服的喃喃說:「你真堅強。」 等我冷靜下來,成瀨把耀子的BMW駛進車站前的收費停車場,我則坐上成瀨的賓士車指點路徑。 再度開上坡到步道前,我決定留在那裡等待。成瀨拿著手電筒,表示要繞到庭院看看。我並未將引擎熄火,等成瀨回來。引擎規律的回轉聲和儀錶板美麗的綠色燈光,讓我的大腦逐漸恢復運轉。 耀子為何會死?川添是從何處拿到耀子的照片?川添為何必須自殺? 不久,成瀨回來了,臉色十分蒼白,手上拿著我的雨傘。 「有人忘了這個,是你的吧?」 「啊,謝謝。忘在哪裡了?」 「靠在玄關外。」 「太好了。」我心想,還好成瀨去看了一下。 「川添那樣很可憐,不過也沒辦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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