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美妙的幽會 | 上頁 下頁
二二


  他想站起來,然而又沒有站起來,感到大腿上熱乎乎的,霍地掀開被窩。原來是舞女在褥子上撒了一泡尿,一下子把一夜之間喝的酒全部排泄掉了。儘管如此,她依舊鼾聲如雷。崔基鳳不禁啼笑皆非。

  「你瞧,你瞧,起來,起來!」

  他抓住舞女搖了搖。但看不出她有一點清醒的苗頭。他又抓住她搖晃了幾次依然如此,只好聽之任之。

  「把尿撒在鋪上,真不像話!」

  他猶豫了一會兒,通過交換臺給H飯店掛了個電話。

  「請接六一五號房間。」

  等了半天也沒有人接。

  「沒有人接。」

  接線員公事公辦地說了一句以後,把電話掛斷了。

  吳妙花不會聽不見電話鈴聲。他看了看表,過了八點了。

  外面雪積得很厚,幾乎能把小腿肚子陷進去。天陰沉沉的,好像還要下雪。

  他看了看離得很遠的H飯店,朝橋底下走。那裡沒有積雪。溪谷裡的水並不怎麼冷。他用冷水洗了洗臉,好像這才清醒過來。

  他重新回到橋上,慢吞吞地朝飯店那兒走去。由於已經考慮好了,所以心裡很平靜。他估計妙花思想上一定也有準備。既然如此,就沒有必要紅臉吵架,悄悄地回去就得了。是不是要把這件事告訴她呢?告訴她我為什麼只能這樣。他想在鴨子也在場的情況下告訴她。

  他眼睛裡看見的東西盡是灰色的。連自己的身體好像也染成了灰顏色。他很難為情,覺得人間的事都沒什麼了不起,很丟人。他仰望白雪覆蓋的高山,那山默默地俯視著他,於無言中教會了他許多東西。

  他低著頭走進飯店,乘電梯上了六樓。不一會兒就來到六一五號房間門口,喘了喘氣,然後去撳電鈴。他估計妙花不會馬上替他開門,所以他隔一陣揪幾下。但是裡面依然沒有反應。然而她又不可能還在睡覺。她不是感覺遲鈍的女人。沒有作出任何反應,這恰好說明妙花憤怒的程度。開門的時間拖得越長,說明她的憤怒越大。這怎麼辦呢?恰巧有一個服務員打走廊裡經過,又折了回來。

  「沒有回音嗎?」

  「哦,沒關係,大概是光火了。」

  他笑著說,服務員也跟著笑了。

  「你去喝一杯茶,我來替你開。」

  「啊,是得這樣!」

  崔基鳳點點頭,到咖啡廳去了。在喝咖啡的時候他慎重地考慮了以後要幹的事情。

  繼續和她維持婚姻關係是偽善。這是連考慮的必要都沒有的事情。一旦置婚姻關係於不顧實行分居,是會惹出一場風波來的。來新婚旅行就宣佈離婚,人們會說什麼呢?分居一年自然離婚,人們的非難也就不會那麼厲害。何況現在還沒有申報結婚,妙花也會聽我的意見的。她明白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他突然想起聖誕節前夕打電話來的那個身分不明的女人的聲音。她是個聲音非常圓潤的主人。崔基鳳突然憎恨起她來。如果她不打這種電話,事態也許不致於惡化到這種地步。

  「壞東西……」

  他咬了咬嘴唇,認為她不僅不值得感謝,而且是個邪惡的女人。不是邪惡的女人,就不會打這種電話。這究竟算什麼呀,來新婚旅行,不跟新娘睡覺,反而跟酒店裡的女人廝混,究竟算什麼呀!我這算是讓妙花受了終生難忘的侮辱。把她一個人扔在房裡,就是最大的侮辱。現在算盤打完了。

  他站起身來朝浴簾那兒走去,打內線電話,要六一五房間。但怎麼等也沒有人來接。

  他去了一趟盥洗室回來再打,還是一樣。忽然有一個想法閃電似地掠過腦際:她是不是跟鴨子在一道?是不是等我等得惱火了才去找那傢伙的?現在是不是正在那傢伙的懷裡睡懶覺?她准是認為既然如此,那就不必看新郎的眼色。崔基鳳的腦子裡很亂。

  十一點過去了。

  這期間他朝六一五號房間打了十多次電話,同樣沒有人接。他想妙花准是跟鴨子一道躲到別的房間裡去了,心裡非常痛苦。於是到樓下服務台去。

  「請你看看六一五號房間的鑰匙在不在?」

  服務員從鑰匙箱裡把鑰匙拿出來盯著他看:「你是那個房間的住客嗎?」

  「是的。我有個同伴,好像在我出去的時候外出了。」

  「請把姓名告訴我。」

  「我叫崔基鳳。」

  他把居民證掏出來給服務員看。服務員對了一下住宿登記卡上的內容,覺得沒有什麼問題,才把鑰匙給他。

  「對不起。這兒比較亂,照顧不周到。由於經常發生盜竊事件,所以扣得緊一點。」

  「哦,我不太清楚。」

  崔基鳳接過鑰匙,又重新上六樓去。走到15號房間門口,又撳電鈴。一次二次,三次,四次,揪了五次也沒有回音,他才把鑰匙向左一轉,打開房門。在進去之前,先咳了一聲嗽,然後才屏息靜氣地走進去。

  房裡空空如也。他朝浴室門口一站,聽見浴室裡傳來流水聲。他側著耳朵聽了一聽,悄悄地歎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見沒有反應,又使勁敲了敲,如此敲了三次。他握起拳頭又鬆開,抓住門把手一轉,打開了門。

  浴室裡盡是水蒸氣,幾乎咫尺莫辨。浴缸用一塊藍色塑料浴簾遮著,水漫到外面,直冒熱氣。由此看來,好像放的是熱水。

  水蒸氣散發到外面去了以後,浴室的內部情況逐漸顯露出來。濕毛巾掉在地上,一隻拖鞋翻轉了過來。他從鏡子裡看見洗臉盆對面的牆壁。不,與其說是看見,不如說是那牆壁自動露出來更妥當。

  牆上貼著白色的瓷磚,當中有一塊暗紅的血跡,還粘著幾根亂糟糟的頭髮。瞬間,他感到好像有一種死亡的氣味,嚇得倒退了一步,然後盯著塑料窗簾,大聲喊道:「妙花!」

  但是他只聽見流水聲,而沒有反應。他死盯著浴簾布看,還是沒有反應,於是靠前一步,掀開了浴簾。接著他狂喊一聲,直朝後退。他懷疑自己的眼睛,奇怪的是坐在浴缸裡的人不是妙花,而是鴨子。

  § 新娘的行蹤

  鴨子赤條條的靠在浴缸邊上坐在浴缸裡,肩膀以下的身體浸在水中。他側身對著崔基鳳,眼睛凝視著天空。說得準確一些是,兩隻失神的眼睛傻呵呵地睜著朝著半空,嘴也張著,頭濕淋淋的。浴缸裡的水通紅通紅,大概是摻了血的緣故。由於水不斷地朝外流,紅顏色被沖淡了不少。

  崔基鳳倒退著走出浴室,嚇得眶的一聲關上了門。他本想跑出去,後來又改變想法,走進房裡。地上有一副跌碎了的眼鏡,好像是鴨子的。他想拾起來,又沒有去拾。

  這時電話鈴突然響了。

  滴鈴鈴,滴鈴鈴,滴鈴鈴……

  這電話來得正是時候,好像要他說明房裡的情況。他被電話鈴聲嚇得手足無措。如果不接,也許有人會沖進來。他把手伸過去拿起了聽筒。

  「我是總服務台。查房間的時間到了,所以我打個電話來問問:您打算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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