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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普克提醒馬維民:「馬局長,您別忘了,項青多次有意無意地提到,她與項伯遠之間的關係十分密切,項伯遠的生活瑣事都是由她來照料,包括吃藥這一類事,所以她才能對項伯遠所服用的一瓶藥中究竟剩多少料那麼有把握。項青說這些話的主要意圖,其實本來是為了給自己創造方便,讓找們在不知不覺中形成並加深一種印象,即她與項伯遠關係如此親密,她絕不可能有殺項伯遠的嫌疑。但當我和鐘點工談話之後,這些描述她與父親關係親密的話,卻變成一個對她不利的因素。」

  馬維民這一下子明白了,說:「噢,如果那天項伯遠是從下午就感到不舒服,而項青當時又在家,項伯遠將自己不舒服的情況連鐘點工都告訴了,那麼從項青與父親關係的親密程度來看,當然會對這個情況有所瞭解。」

  普克點點頭,說:「正是這樣。雖然鐘點工並不能確定項青是否知道,但我們應該能夠得出這樣的推論。」

  馬維民思索了一會兒,又說:「這一點固然是一個疑點,但似乎仍然不能讓你認為項青就是兇手吧?」

  普克說:「對。而且我也說了,這一點我是到後來才真正意識到的,當時只是潛藏在我的大腦深處。接下來,就是周怡見到阿強時的反應,我覺得從常理來說,周怡木太可能是因為本來就記得阿強的面孔而表現出了木正常。因為周怡被阿強跟蹤的那一次,她與阿強只是極短暫地打了一個照面,而她雖然謹慎地退出了歐陽嚴家的單元,但很快又繞了回來,說明她其實並沒有真正起疑心。那麼,幾個月過去了,她能夠仍然清楚地記得阿強的面孔嗎?這種可能性並木大。這一點,我每次想起來,都覺得很難解釋。後來,我試著回想當時那個場面的所有細節,又隱約發現,那天項青將我們每個人都介紹給周信,表面看來很自然,可又有種說不出的奇怪,似乎是顯得過於正式了。她向我們介紹過周怡後,便對周怡說,這是我的朋友普克,這是阿蘭的朋友肖岩,這也是阿蘭的朋友阿強。阿強的名字放在最後,但重複了兩次是阿蘭的朋友,其實是有點多餘的。可能這正是項青在有意向周怡強調阿蘭的朋友阿強這幾個字。」

  馬維民臉上露出贊許的表情,不禁插了一句:「小普,你的心真是夠細的,這種小小的細節,居然都能分析到這個程度。不過,確實是有道理的。」

  普克笑了笑,心情卻是沉重的,說:「剛才我跟您談自己的分析時,其實也是在清理自己的思路,幫助自己回憶一些可能疏漏的細節。當我意識到,星期四晚上,周怡實際上是因為聽到阿強這個名字、而非看到阿強的面孔才表現異常時,我一下子想起來,那天下午我在項青家,項青知道項蘭會告訴我她和阿強一起跟蹤周怡的事。所以,當鐘點工來上班時,項青先是問鐘點工買了什麼菜,聽完之後,項青說項蘭那天想吃魚,而鐘點工那天沒有買魚,項青便說反正菜場不遠,讓鐘點工準備晚飯,她出去買魚。其實項青出去的目的,是為了避開我們給周怡打電話,告訴周怡,項蘭和她的朋友阿強曾見過周怡去歐陽嚴家。因此,晚上周怡聽到阿強的名字時,才會表現得那麼強烈。」

  馬維民歎了一聲,說:「真沒想到,項青這個孩子……」

  普克心裡也十分難過,停了一會兒,說:「項青確實太聰明了,她的思維方式除了邏輯十分嚴謹之外,更有著一種極強的理解力和分析力,能夠對別人的心理活動做出相當準確的猜測。所以,項青常常根據她對別人可能會出現的猜測,製造一些看上去合理而且自然的情節。比如說,項青知道當晚我很可能會去查歐陽嚴的住所,就想出去給周怡打電話,以便製造後來出現的周怡見到阿強時的那種場景。為了不引起我的注意,項青便以關心項蘭身體為名,可又不是直接來表現這種關心。

  項青只是說阿蘭今天想吃魚,項青知道,我明白項蘭那天身體狀況不好,需要增加營養,雖然項青是說阿蘭想吃魚,但我會想到,是項青關心項蘭的身體才有意這樣說。你看,一瞬間的舉動,項育費了那麼多周折,而她對我心理狀態的估計又基本正確,當時我真是按照她推測的思路那樣想的。項青的做法,無論看起來,還是讓人細想起來,都很合乎情理,也符合項青與項蘭關係的常態,很難令人對此產生注意。就說我自己,也是後來才起了懷疑,而且還是以剛才所說的那些疑點作為前提。「

  馬維民搖搖頭,說:「以項青這種思維,如果不是碰到你這麼頭腦冷靜細緻的人來查,只怕她到頭來真的就實現她的計劃了。」

  普克沒有馬上說話,心裡有一種鬱悶的感覺,似乎還有深深的悵惆。

  也許項青真是沒有預料到,馬維民會找到普克這樣的人來查此案吧。普克之所以覺得鬱悶,是因為自己情感上的糾結。普克不想欺騙自己,否認自己對項青那種隱藏的好感,否認項青以她那種水一般的柔韌帶給自己的深刻而特別的感覺。

  如果沒有這些複雜的案情纏繞在裡面,如果項青是一個清清白白沒有陰謀的女人,如果普克與項青是以兩個普通人的身份相識相遇,難道在他們彼此的靈魂深處,沒有存在著一種類同、一種吸引、一種隱約的愛慕嗎?

  普克想,自己之所以能夠對項青精心製造的謎局加以辨析,也許正因為他們頭腦中某些深層的意識和情感,其實是十分相似的。而這種相似,對於普克這樣一個人來說,又是何等的珍貴與難得。

  普克還意識到,自己現在能夠發現項青的嫌疑,除了項青在細節問題上出現的漏洞之外,還有一種東西也影響著普克對項青的判斷。那是一種感覺,正像普克夢中感受到的那種感覺一樣,普克覺得在項青面前,自己被一股看不到、抓不住而漫無邊際的力量所影響、所控制。而普克在這種無形的影響控制中,漸漸變得有些迷亂,迷失,那個他一直現為比軀體生命更寶貴的精神上的自我,正在慢慢被淡化、被扭曲。

  這種感覺令普克窒息。

  現在,普克已經努力從項青水一般柔韌的力量中掙脫出來了。而普克心裡,為何並沒有逃脫牢籠的喜悅感,卻如此的鬱悶悵們呢?普克自己也說不清原因。

  沉默了一會兒,馬維民又問:「星期五那天晚上,項青九點過幾分到你住的賓館房間,這是你我都可以證明的。而之前六點鐘開始,項蘭可以為項青證明,項青與項蘭一同在外,然後項青又送項蘭回家,八點四十才離開家門。而在你第二種分析中,項青在這段時間內的活動,被她用調整鐘錶時間等方法所製造出的假像掩飾過。這只是你的一個假設呢,還是已經有了證據?」

  普克說:「我是今天上午才真正形成比較清晰的思路,所以,這一點暫時還是個假設,沒來得及驗證。但我已經決定,等一會兒就去設法取得證據。」

  馬維民說:「你打算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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