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迷離之花 | 上頁 下頁 | |
五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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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克的目光轉向項蘭,項蘭說:「我也不知道。我回來後,到姐姐房間聊了一會,吃了點東西,然後便洗洗睡了。一覺睡到今天早晨。」 普克聽完,有一會兒沒做聲。馬維民也沉默著。 又過了一會兒,普克問馬維民:「馬局長,要不然就這樣吧,讓項青項蘭去做她們自己的事,我們回去?」 馬維民說:「好吧。」他的臉上顯出應付不及的倦意,簡單應了這麼一句,對項青項蘭點點頭,轉身向大門外走去。 普克也跟著走出來。臨到門口,停了一下,回頭對項青說:「你母親的事情,先不要告訴你外公,也不要對其他人說。」 項青點點頭,沒有說話。 普克走出來,他們早上來時乘的那輛車仍停在院子外,但那位開車的警察已跟著周治他們去精神病院了。 馬維民便直接上了駕駛座,由他自己來開車。 車開在路上時,馬維民看著前方,說:「真是沒想到,周怡會瘋。」 普克說:「也許她的心理壓力已經超出承受極限了。」 馬維民遲疑了一下,說:「會不會是昨天的談話有些過激了?」 普克思索著說:「馬局長,這裡面有點問題。我們應該好好考慮考慮,好像不是那麼簡單,只因為我們跟她談過話,她就瘋了。」 馬維民也說:「是啊,周恰能坐到副市長的位子,大大小小的風浪也算經過不少。在我想像中,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應該超過現在這種狀況啊。昨天談話的時候,她也沒有放棄為自己辯護,而且最後言語裡還有點威脅的意思。這種態度,不像是個已經走到窮途末路的人應該具備的。」 普克說:「我跟您的想法基本一樣。馬局長,您現在準備怎麼安排?去哪裡?」 馬維民想了想,說:「不管怎麼樣,我還是先回局裡一趟。出現這種局面,已經不能再由我個人控制了,必須要攤牌了。還不知會怎麼樣。反正順路,我先送你回賓館,你在房間等一會兒,也安靜地考慮一下問題,估計過不多久我就會給你打電話。現在你也該露面了。」 普克看到馬維民的臉上有著深深的憂慮,他能夠理解馬維民現在的處境。對於周怡的調查,從頭到尾都是馬維民私下的安排。本來,如果一切順利,能夠找到充足的證據證明周怡的嫌疑,事情都好解釋。可現在,在事情真相還沒查清之前,周怡突然瘋了,馬維民該怎麼化解這種僵局呢? 可普克也不想說什麼勸慰馬維民的話。普克覺得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集中精力,全力以赴完成這次調查。只有弄清事實真相,才能真正給馬維民以幫助。 將普克送到賓館後,馬維民開車回局裡了。 普克回到了自己房間後,努力讓自己有些不安的情緒穩定下來。他想起早上看到瘋了的周治,想起昨晚做的那個夢,想到夢醒之時突然想起的掛在項青家客廳的兩幅油畫,想起其中那幅《記憶的持續》帶給他的焦慮的感覺,想起了項青,想起了和項青一起去看周至儒時,普克無意中看到的周至儒對項青的注視,那注視裡藏得很深的憐憫和痛惜…… 普克的思緒漸漸不再那麼紛亂了。一幅幅場景,一個個畫面,按照時間順序一個個排列連接起來。普克發現,幾乎每一個場景,每一幅畫面中,都少不了一個人的存在,那便是項青。從在這個房間裡第一次見到項青以來,項青在普克心目中的印象,一直是柔和、細緻、聰明。 善解人意的,曾克明白這是一種不可否認的好感。然而幾乎與此同時,在這層好感之下,普克內心深處的某個地方,卻隱約潛伏著某種另類的情緒。普克意識到這種情緒的存在,卻捕捉不到這種情緒的細節和出現的緣由。然而,普克還是被這種情緒提醒著,當項青若明若暗地流露出對他的好感時,普克始終與項青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 當今天清晨從夢中驚醒時,普克刹那間產生了一種明晰的感覺。他忽然有些明白了為什麼他對項青始終不能真正做到心無芥蒂,除了一個刑偵工作者必不可少的警覺之外,還有另一種深藏於普克潛意識中的警惕。 那是普克作為一個男人的本能的警惕。普克從來最怕的事情,就是失去自我。這麼多年來,普克最傷痛的記憶,便是初戀中那段因為不成熟的愛情而失去自我的回憶。一個人沒有了自我,所謂的價值、尊嚴、目標等等一切,都成為一個個虛無的詞匯,沒有任何實在的意義。因為,這個人不再是真正的自己。 項青幾乎從來不會對普克說一個「不」字,而此刻想起來,普克沒有因此覺得項青溫柔是因為她沒有自己的思想。項青當然有自己的思想,不僅如此,項青的思想潛伏得很深,像一股暗流。但項青的思想又有很強的力量,幾乎令人無法抗拒。她的思路清晰,感覺敏銳,理解力極強。項青只是用了一種溫和的形式將這些內容表現出來。這種溫和的另一面,其實是柔韌與堅持。 普克想,在對項青產生越來越多好感的同時,為什麼自己一直感到隱隱的不安?正是因為普克的潛意識在提醒自己,項青正在用一種水一般的方式,來影響普克,控制普克,扭轉普克的方向,使普克在不知不覺中,漸漸迷失自我。項青如同水一般,看上去清澈透明,柔弱無力,但實際上,向著她設想中的方向,彎彎曲曲地,百折不回地,一直向前流淌,所經過的障礙,或者被磨平,或者被扭轉,或者被繞開。總之,按照她的設計,永不停息地向前而去。 天下之至柔莫若于水,而攻堅強者莫能勝之。項青身上便蘊含著這股力量。 這才是普克不能真正靠近項青的根本原因。 項青出於一種普克尚未體察到的原因,設計了一個方向。 項伯遠死了,項育項蘭與母親周怡一起將他送到醫院,搶救無效,宣佈死亡。然後便是辦理後事,追悼會,遺體告別,火化。在整個過程中,項青一言不發。直到項伯遠的屍體火化之後,項青才找到馬維民,向馬維民談了自己的疑慮。 普克回憶起來,項責對馬維民的陳述及自己來到後對自己的陳述中,從來沒有一句話直接質證周怡殺害項伯遠。項青只是陳述,陳述她對父親所服藥物的瞭解,陳述父親房間裡失蹤的藥瓶,陳述周怡事後又將藥瓶還回,但藥瓶中藥的數量出現錯誤等等這些事實。項青總是在客觀地陳述,沒有加入過多個人感情的判斷,而只是表現她的疑慮和事實。 而項青陳述的,真的是事實嗎? 項伯遠屍體已經被火化了,沒有辦法再對其做任何的化驗和檢測,無法知道項伯遠的血液中是否真的含有致其死亡的藥物濃度。 那個在項青對母親產生懷疑過程中起到至關重要作用的藥瓶,也是一個不確定的線索。因為無法驗證其是否真的存在,即使真的存在,也無法驗證它真的便如項青所說的那樣,與項伯遠正在服用的不是同一瓶。 普克回想起來,自己並非從來沒有懷疑過項青直到項伯遠屍體火化之後才來找馬維民的原因。因為項青自己也說了,她對父親真正死因的懷疑,是從她們送父親去醫院時就開始了。但在普克當時的分析中,雖然對這一點做過假設,即認為項青是因為某種隱藏的原因,而故意將找馬維民的時間拖到項伯遠屍體火化之後,但普克卻又找不到項青可能會這樣做的內在原因。 此時,又有一個細節從普克記憶裡浮現出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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