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迷離之花 | 上頁 下頁
二六


  普克在口袋裡找了找,他記得在火車上沒有水刷牙時,他曾買過一包口香糖,沒有吃完,應該還在口袋裡。

  果然找到一塊,普克拿在手裡,向後遞過去:「給你刷刷牙吧。」

  項蘭一把接過去,馬上拆開放到嘴裡嚼起來,邊嚼邊笑著說:「不錯不錯,看來你很有經驗。」

  到了藍月亮酒吧,項蘭的眼睛一下子開始發亮,興沖沖地在前面走,也不管後面的普克和項青是否跟上,更像是忘記自己早上才做過的那個手術了。

  酒吧裡還沒有開始樂隊演奏,音響裡播著CD,是西方的重金屬搖滾音樂,高亢的金屬聲刺激著人的耳膜,令人產生茫然的興奮和衝動,低音貝思又令人感到一種絕望和憂傷。這裡聚集的大多是都市里被寂寞控制的年輕人,也有一些人是像普克某些時候一樣,來到這種充滿了寂寞感覺的地方,以驅散工作或生活中的重壓,或者使自己的寂寞不那麼孤立無援。

  項蘭不知鑽到哪兒去了。項青站在普克身邊,胳膊緊緊挨著普克。普克側過臉看了項青一眼,在變幻不定的光影中,項青的眼睛裡有種不知所措的惶惑,普克明白,項青平日可能極少來這種場所。他抬起手,輕輕拍了拍項青緊挨著自己的那只胳膊,項青扭頭看著普克,感激地一笑。

  這時,酒吧裡的音樂停了。舞池前部有一個小演出台,臺上已經擺好了一套架子鼓及電子琴。從合攏的幕布後陸陸續續走出幾個年輕人,項蘭也在其中,每個人耳朵上都戴著耳機,一個小話筒彎到嘴前。項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換了一套黑色帶亮點的演出服,領口開得很大,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膚。

  普克看到項蘭的眼睛裡,有種熠熠的光輝。她一直微笑著,時而轉過頭去看一位低頭調吉它的小夥子。

  普克看看項青,項青也正看他,兩人都像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相視一笑,沒有說話。

  項蘭的聲音在話筒裡顯得比平時低沉,略帶點磁性,這使她變得成熟許多。她簡單地說:「獻給在座各位這首《明月幾時有》。」伴隨著她的話音,幾聲吉它的和絃水一般流瀉到空氣中,項蘭的目光找到普克與項青,含笑點點頭,又轉頭看看彈吉它的小夥子,開始唱起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蟬娟。

  普克沒有想到那個怪裡怪氣唱《十個男人九個傻》的項蘭,會唱這樣一首充滿無限惆悵的歌。而且她的歌聲優雅、含蓄,透著隱隱的悲傷和淒涼,竟將這首詞的意境詮釋得如此到位。

  普克忽然想起初次見到米朵時,他們兩人之間的一段談話。米朵說她剛開始學醫的時候,覺得人的身體結構那麼紛繁複雜,簡直像另一個世界。而她後來遇到的種種事情,又讓她覺得,生理世界的複雜還有極限,而心理世界的複雜,卻是無邊無際,沒有盡頭的。

  在項蘭的歌聲裡,普克思緒如同海潮一般翻湧不息。他想,看上去簡單任性的項蘭,歌聲裡的那種僅靠模仿絕對無法得到的蒼涼感,究竟來自於怎樣一個複雜的心理世界呢?

  項蘭唱罷,酒吧裡響起了一片掌聲,項蘭淡淡說聲「謝謝」,點點頭便退回後臺,另一名歌手接著上臺演唱。

  過了一會兒,項蘭回到普克項青身邊,身上的演出服又換成了來時穿的衣服。

  普充真誠地對項蘭說:「沒想到你唱得這麼好。」

  項蘭一下臺,又和平常一樣隨便了,笑著說:「早就知道,我唱那首《十個男人九個傻》會給你什麼感覺,今天就是要扭轉你的印象。」說罷,跟項青換了一個位置,站到普克身邊,沖著舞臺方向揚揚下巴,「哎,你看彈吉它的那人,怎麼樣?」

  那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留著小平頭,寬寬的肩,長長的腿,臉龐頗英俊,熟練而輕鬆自如地彈著吉它,時而低頭,時而抬頭,眼睛沒有固定地看著什麼地方,但目光裡有一種專注,像是一直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裡,臉上若有若無地流露出一絲感傷。

  普克認真看了看,說:「嗯,很英俊,氣質也特別。」

  項蘭笑了,像是抑制不住滿心的歡喜:「算你公平,他……」說了一半又不說了,抿著嘴無聲地笑。

  普克問:「你看到阿強了麼?」

  項蘭說:「我剛才就是去後臺找他,他們說阿強今天打電話來,他有點事兒要辦,可能得稍晚些才能來,但今晚肯定來,我們就在這兒等等吧。」

  三個人找了張檯子坐下,有服務生過來問他們要什麼飲料。

  項蘭搶著說:「要一紮生啤。」

  項青馬上說:「不行,今天你不能喝酒。」她轉頭對服務生吩咐道,「給我們兩瓶杏仁露,一瓶熱一下。」又問普克,「你喜歡喝什麼?」

  普克說:「隨便。來罐可樂好了。」

  大約一個小時後,項蘭突然沖一個小夥子招招手,那個小夥子便走了過來。

  項蘭為大家互相介紹:「這是阿強,這是我姐項青,這是我姐的朋友普克。」

  阿強留著長髮,額前一小撮兒染成黃色,他客氣地跟項青和普克打了個招呼。項蘭把他拉到一邊,嘀嘀咕咕地說了幾句話,普克看到阿強皺著眉頭好像在回憶,然後又和項蘭說了幾句什麼,就轉身離開到後臺去了。

  項蘭走回來說:「阿強說,那棟樓的位置他倒是記得,讓他說是多少號他可說不清。他現在要演出,等演出完,他可以帶我們一起去。」

  普克點點頭。

  項青問:「阿蘭,阿強有沒有問你,為什麼又問這件事兒?」

  項蘭驚訝地說:「咦,你怎麼知道的?他問了,我說反正有事兒,你別問那麼多,只管告訴我就行了。」

  項青有點擔憂地說:「當心點兒,還是別讓他知道原因的好,省得……」

  項蘭說:「這我知道,沒跟他講那麼多,還讓他別告訴別人,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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