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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啊,你看你,」他故意用喜劇式的強調口氣歎了一聲:「我給你上的課好像沒有讓你的推理能力改進多少。你和警方一樣糟糕。丹諾生夫人被偷也被殺了,而你馬上就覺得偷她東西和殺她的是同一個人。」

  「可是……」

  寶莉還想辯下去。

  「沒有可是,」他說,愈來愈激動。「想想看,這案子有多簡單?愛迪絲·柯勞馥在舞會那天晚上滿身都穿戴著鑽石,然後她把珠寶拿回丹諾生夫人的房間。記得女傭的證詞:夫人說:『親愛的,你都放回去了嗎?』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卻完全被檢方忽略了。可是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麼?是因為丹諾生夫人自己看不到愛迪絲·柯勞蓖把珠寶放回去了沒有,所以問了這句話。」

  「所以你爭辯說……」

  「我從不爭辯,」他激動地打斷她的話;「我只陳述無可否認的事實。愛迪絲·柯勞馥本想要偷鑽石,彼時彼地正好有機會,就把鑽石拿走了,她何必要再等呢?丹諾生夫人在床上,女傭川姆麗特也離開了。」

  「第二天,也就是二十五日,愛迪絲想賣一對耳環給坎貝爾先生。她沒賣成,所以決定去倫敦,這樣賣出去的機會比較大。後來有一件事,詹姆斯·凡維克爵士覺得傳喚證人把這件事說出來並不妥當,卻證實了我剛說的是事實,那就是十月二十七日,柯小姐被逮捕前三天,她渡海去了比利時,而在第二天回到倫敦。毫無疑問,丹諾生夫人的鑽石在比利時已由首飾底座取了出來,這會兒正安詳地躺在那裡呢,而賣掉鑽石所得的錢,也安全地存進了比利時的銀行。」

  「可是,那是誰殺了丹諾生夫人?為什麼殺她呢?」寶莉喘著氣問。

  「你猜不出來嗎?」

  他冷冷地問:「我這樣把案子攤在你面前,還不夠清楚嗎?對我來說,簡單得很。不要忘記,這是一宗大膽,殘忍的謀殺案。想想看有誰,自己不是偷珠寶的人,可是卻有最強烈的動機去掩飾她,讓她不致嘗到她不當行為的苦果?是啊,還有誰有這樣的力量?說他是同謀,絕對是不合邏輯的,不,根本是不可能的。」

  「當然……」

  「想想看,一個天性怪異的人,身心都不正常的人——你知道這些人的感情是怎樣的嗎?比日常生活裡正常的平凡人要強烈過一千倍!然後想想看,這樣的一個人面對這樣可怕的難題。你想,這種人如果為了讓心愛的人免於受到偷竊的後果而犯罪,他在犯罪之前會猶豫嗎?注意,我絕不是說大衛·葛萊姆有殺害丹夫人的意圖。川姆麗特告訴他夫人異常地生氣;他到她房裡去,發現她已經知道自己的東西被偷了。她記起那一夜發生的事,自然會懷疑愛迪絲·柯勞馥,可能把她的感覺說給大衛聽,還威脅要立刻處置她。醜聞,你要怎麼辦?」

  「我再重複一次,我敢說他並不想殺死她,可能他只是威脅要殺她,有一位懂醫學的先生提到過突發的心臟衰竭,他無疑是對的。然後,想想看大衛的乖戾,他的恐怖和恐懼。空空如也的保險箱,首先讓他想到了劫殺的冷酷畫面,所以他就把現場安排成劫殺的樣子,來保護自身的安全。」

  「可是,別忘了,沒有人看到有壞人偷偷進來或離開屋子,殺人的人沒有留下任何進出的跡象。如果是個帶著武器的竊賊,很可能會留下一些線索,至少有人會聽到一些聲響。丹夫人已經氣絕,那麼那天晚上是誰把她的房門鎖上又打開呢?」

  「我告訴你,是房子裡的某個人,某個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別人不會懷疑到他、顯然沒有任何預謀、也沒有任何動機去殺人的人。想想看吧,我知道我沒有錯。然後你再告訴我,我有沒有替愛丁堡謎案的作案者贏得你的同情。」

  老人走了,寶莉再一次端詳大衛·葛萊姆的相片。那個扭曲的身體裡真的躲著一個扭曲的心靈嗎?而這世界上,到底有沒有一個罪案,偉大到可以看作是崇高可敬的呢?

  § 英倫銀行竊案

  1.誰開了保險櫃?

  「動機,有時候是個非常困難又非常複雜的問題。」

  角落裡的老人一面說,一面從容地把一雙閃閃發亮的狗皮手套從他骨嶙嶙的手上脫下來。

  「我認識一些有經驗的偵探,他們說他們那一行裡有句絕對真實的格言:找到有犯罪動機的人,就是找到了罪犯。」

  「嗯,大多數的案子也許如此,可是我的經驗告訴我,在這個世界上,人類行為背後的主要動力是人的情感。不管好壞,情感的確是控制了我們這些可憐的人類。別忘了,世界上還有女人哩!法國偵探是公認的辦案好手,可是除非他們發現某個罪案中牽涉到女人,不然是不會去著手查案的。他們認為,不管是竊案、謀殺或欺詐騙局,裡頭總少不了女人。」

  「或許菲力摩爾街盜案一直沒有找到罪犯,就是因為沒有牽連到任何女人。而另一方面,那個英倫銀行竊案的小偷到現在還沒有受到法律的制裁,則是因為有個聰明的女人逃過了警方的眼睛,這點我很確定。」

  他專斷地說了長長一大串話,寶莉小姐識相地不去反駁他。她現在知道,他在激動生氣的時候永遠是粗魯無禮的,然後她就有得受了。

  「等我老了以後,」他繼續說:「要是沒事幹,我想我會開始投身警察工作,他們有太多的東西該學。」

  這個皺巴巴的人緊張兮兮、吞吞吐吐講出來的這番話,其中飽含了自滿和非比尋常的自負,還有什麼比這更荒謬可笑的呢?寶莉什麼都沒說,只是從口袋裡拿出一條漂亮的細繩。她知道,他在揭開重重神秘故事的同時,有編結這種東西的習慣,於是隔了桌子把細繩遞過去給他。她很肯定,他的臉紅了。

  「當作『思維輔助器』吧!」

  她看到他被安撫下來,似乎也受了感動,於是這樣說。

  寶莉像是吊他胃口一樣,把細繩放在離他手邊很近的地方。他看看那條寶貝的繩子,然後逼著自己把咖啡店四周睃巡了一遍;他看看寶莉,看看女侍,還看看擺在櫃檯上,毫無生氣的圓麵包,然後不是很情願地讓溫和的藍眼睛帶著愛意遊回那條長長的細繩上。透過活潑的想像,他無疑已經看到一連串的結,也像吊他胃口一樣,等著他去打上又解開。

  「告訴我英倫銀行竊案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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