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角落裡的老人 | 上頁 下頁
二三


  「可是要那樣做一定很難……」

  寶莉還想爭辯。

  「什麼難?」老人說:「你是說做全盤的計劃很難吧?因為執行起來只是小孩子把戲。他有二十四小時去付諸實行。嘎?有什麼要做的?首先,到城裡一個偏遠的印刷廠去印幾張有響亮頭銜的名片。除了這個,還要到服飾商人那兒買一套二手貨的好制服、毛大衣、假鬍子和假髮。

  「不難不難,執行起來並不難。難在全盤的計劃,還有如此膽大的冒險犯難精神。當然,小史瓦茲先生是個外國人,他來英國才兩個多禮拜,瓦薩爾的破英文誤導了他,也或許他和那小合夥人沒有很親近。有一點是絕無疑問的;要不是他舅舅對俄國親王存有荒謬的英國偏見和疑心,小史瓦茲先生不會那麼輕易相信瓦薩爾的騙局。就像我說過的,如果英國商人對哥達多研究一些,他們會受益良多。不過,實在很高明,對吧?即使是我,也不會做得比他好多少。」

  這最後一句話多有老人本色。寶莉還沒想出合情合理的推論來反駁他的說法,他已經走了,留下她努力想找出利物浦謎案的另一個解答,可是終歸是徒然。

  § 愛丁堡謎案

  1.贈與契約

  角落裡的老人還沒有動他的午餐。寶莉小姐看得出來他心裡有事,因為今天早上他還沒開口說話,就玩弄起那條細繩了,結果把她也搞得心神不寧。

  「你可曾真心同情過某個罪犯或竊賊嗎?」過了一會兒,老人問她。

  「只有一次吧,我想,」她回答:「可是我還不太能確定,那個讓我同情的不幸女子是不是真的像你說的一樣,是個罪犯。」

  「你指的是約克郡謎案的女主角?」他的語氣很溫和:「我知道你當時很努力想證實那宗神秘謀殺案惟一可能的解答——也就是我自己想出的解答——並不足為信。現在我也同樣清楚,你目前和警方一樣,茫然不知誰劫殺了住在愛丁堡夏洛特廣場可憐的丹諾生夫人,可是你已經完全準備好要對我的說法嗤之以鼻,還要懷疑我對這件命案的解答。這就是女記者的心態。」

  「如果你用什麼無稽可笑的理由來解釋那個不尋常的案子,」她反唇相譏:「我當然不會相信,而如果你想替愛迪絲·柯勞馥賺取我的同情,你當然也不會成功。」

  「噢,我想我完全沒有這個企圖。我看得出你對這案子很有興趣,可是我敢說你不記得所有的細節。如果我重複到你已經知道的情節,請包涵。如果你曾經去過愛丁堡,你一定會聽過葛萊姆銀行。安得魯·葛萊姆先生是這家銀行目前的老闆;他無疑是愛城這個『現代文化之都』最顯要的名流之一。」

  角落裡的老人從口袋裡拿了兩三張照片放在寶莉面前,然後用他骨瘦的長手指指著那些相片。

  「這一位,」他說,「是艾棻斯東·葛萊姆,葛萊姆先生的大兒子,你看得出來,他是個典型的蘇格蘭青年。那個是老二,大衛·葛萊姆。」

  寶莉對最後這張相片看得更為仔細。呈現在她眼前的是個年輕的臉龐,上面好似已經刻下了一些永恆憂傷的痕跡;那張臉很瘦很嫩,五官皺縮在一起,眼睛大而突出,看來幾乎不像是真的。

  「他身體有殘疾,」角落裡的老人說,像是回答寶莉的想法似的,「也因為如此,他是許多朋友憐憫甚至嫌惡的對象。關於他的心理狀況。他的頭腦,愛丁堡上流社會裡也有許多傳聞,據葛萊姆家許多親近的朋友說,有時候他絕對是精神失常。即使這是可能的,我想像得到,他的生活一定很悲慘。他還是個小嬰孩的時候,就沒了母親;而他的父親,非常奇怪,對他有種幾乎無法壓抑的厭惡。」

  「現在大家都知道大衛·葛萊姆在他父親家可悲的地位,也知道他的教母丹諾生夫人對他非常地喜愛。」

  「丹諾生夫人是葛萊姆先生的姊姊,也是大酒商喬治·丹諾生爵士的遺孀,所以她相當富有,可是她無疑也是異常地偏執。最近她宣佈要改信天主教,然後退隱到得文郡內,由紐頓院長主持的聖奧古斯丁修道院去,此舉讓忠實信奉基督長老會的整個家族大為震驚。」

  「溺愛她的丈夫留給她龐大的家產,她是惟一而且有絕對控制權的人。因此,如果她願意,她顯然可以把家產隨意捐贈給得文郡的修道院。可是,顯然她完全沒有這樣做的打算。

  「我告訴過你,她對她那個有殘疾的教子有多麼喜愛,有沒有?她這樣偏執古怪,當然有很多嗜好,可是最明顯的,莫過於決心要在由世界退隱之前,看到大衛快快樂樂的結了婚。」

  「好啦,事情似乎是這樣的:雖然大衛又醜又殘,人還半瘋,他卻瘋狂地愛上了王子庭園已故老闆柯勞馥醫生的千金,愛迪絲·柯勞馥小姐。可是這位年輕小姐,也許可說是很自然的,卻處處避著大衛,大衛那時候當然看來古怪又陰沉。然而丹諾生夫人,憑著她獨樹一幟的決心,似乎非溶化柯勞馥小姐對他不幸侄兒的心不可。」

  「去年十月二日,葛萊姆先生在他夏洛特的華廈裡舉行了一場家庭聚會,席間丹諾生夫人公開宣佈,要以贈與的方式移轉總值高達十萬英鎊的產業、金錢和股票給他的侄兒大衛,還有價值五萬英鎊的上好鑽石給那位大衛的新娘穿戴。王子街的一位律師濟斯·麥克芬雷,第二天就接到了指示,要他草擬所需的贈與契約,丹諾生夫人保證要在教子的婚禮上在契約上簽字。」

  「一個星期以後,《蘇格蘭大報》上刊出了這樣的啟事:『愛丁堡城夏洛特廣場的葛萊姆先生,其次子大衛與王子庭園已故的肯尼斯·柯勞馥醫生惟一在世的千金愛迪絲·麗蓮已締結良緣,婚禮將於短期內舉行。』」

  「愛丁堡的上流社會人士,對這即將舉行的婚禮高談闊論,議論紛紛,可是大體說來,講的絕不是這兩個家族的好話。我不認為蘇格蘭人特別敏感,可是這門婚姻買賣和討價還價的痕跡這樣明顯,按照蘇格蘭人的豪俠氣魄,當然會起來反對。」

  「儘管如此,跟這門婚姻最有關係的三個人倒是非常滿意。大衛·葛萊姆完全脫胎換骨,他的乖僻陰沉離他遠去,古怪和無禮也不見了,在這巨大而意外的幸福中變得溫文爾雅而又柔情似水;柯小姐訂購嫁妝,和朋友談論那些鑽石;而丹諾生夫人只等著最後由這個世界隱退,平靜度餘年之前看到他們成婚,這是她最大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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