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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布魯諾低下頭搖了搖。他指望這會是個值得紀念的經驗,然後要叫那個混蛋下次看到他時痛苦萬分——他也仍然在同一個街角上乞討——因為他不會再給他一千元了!

  「反正一如我所說的——」

  「關於善與惡。」安替他說完。

  她討厭他,她現在瞭解蓋伊對他的所有感覺了,但還不知道蓋伊為什麼要容忍他。

  「噢。是呀,這些事以行動顯現。但比方說殺人兇手好了,蓋伊說法庭懲罰他們,也不會使他們變好。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內心法庭,而且足以懲罰他自己。事實上每個人對蓋伊而言,大概就是萬事萬物吧!」他大笑著。

  他醉得很厲害,現在幾乎看不見她的臉了,但他想告訴她他跟蓋伊曾談過的一切,一直說到他不能告訴她的最後的小秘密為止。

  「沒有良心的人不會懲罰自己,是嗎?」安問他。

  布魯諾抬眼望著天花板。

  「這倒是真話。有些人太愚鈍了,有些則太邪惡了,沒有良心可言。愚鈍的人普遍都會被逮到,但以殺死蓋伊妻子和殺死我父親的兩個兇手來說,」布魯諾想擺出正經八百的樣子。「他們兩個必定是相當出色的人,你也這麼認為吧。」

  「那麼他們是有良心,又不應該被逮捕囉?」

  「噢,我可沒有這麼說喔,當然不是這樣!但不要以為他們沒有遭受一點兒苦,他們是依他們的方式在受苦呀!」他又大笑出聲,因為他真的是醉得語無倫次。「他們不只是瘋子,他們和傳聞中殺死蜜芮恩的瘋子不同。這顯示有關當局對真正的犯罪學所知有多麼地微薄。像那樣的犯罪是要有周詳計劃的。」出乎意料之外地,他記得他根本沒有周詳計劃過那件謀殺案,但他確實有計劃過他父親的案子。這便足以例證他的論點了。「怎麼了?」

  安把冰冷的手指靠放在額頭上。

  「沒什麼。」

  布魯諾在蓋伊組建於壁爐一旁的酒吧前,為她調了杯加冰威士忌。布魯諾在他自己的家裡也想要有個跟這一樣的酒吧。

  「今年三月蓋伊臉上的擦傷是在哪兒弄到的?」

  「什麼擦傷?」布魯諾轉身面對她。

  蓋伊告訴過他她不知道擦傷的事。

  「不僅是擦傷而已,是割傷,頭上還有一塊瘀青。」

  「我沒看到電。」

  「他跟你打過架了,對嗎?」

  查爾士瞪著她看的兩眼中閃著一道奇怪的桃色光芒。她不夠狡猾,因此現在擠不出笑容來。她十分確定。她覺得查爾士就要衝過房間來打她了,但她一刻也不敢把眼睛調離他身上。她心想,如果她告訴哲拉德,那場打鬥將會是查爾士對謀殺知情的證據。後來她看到查爾士猶豫地收起了笑容。

  「不對!」他大笑著坐下。「他說他在哪里弄到擦傷的呢?反正我三月份的時候沒有跟他見面,那時候我出城去了。」

  他站起身,突然感到胃部不適,不是那些問題引起的,而是他的胃本身出了問題。假定他現在就要舊病復發呢?或是明天早上。他絕不能醉倒,絕不能讓安在早上看到他那個樣子!

  「我最好早點走。」他低聲說。

  「怎麼了?你覺得不舒服嗎?你的臉色有點兒蒼白。」

  她才不同情他呢,他從她的聲音聽得出來。除了他母親,又曾有什麼女人同情過他呢?

  「非常謝謝你,安,謝謝——你一整天的招待。」

  她把他的外套交給他,他跌跌撞撞地走出門,咬緊牙關,開始步上大段路程,走向停在路旁的車子。

  數小時之後,蓋伊回到家中時,屋子裡一片漆黑。他在客廳窺伺一番,在爐床上看到被撚熄的煙蒂,茶几上的煙斗架歪斜一邊,沙發上的抱枕上也有壓痕。有一種特別的雜亂感,不可能是安和泰迪製造出來的,也不可能是克利斯,或海倫·黑邦。他還會不知道是誰嗎?

  他跑到樓上客房去看,布魯諾並不在那裡,但他看到床頭上有扭成一卷的報紙,一個一角和兩個一分的硬幣就溫順地躺在報紙旁。窗口邊的黎明就像那天的黎明般到來,他背向窗子,摒住的氣息像啜泣般吐出。安對他做出這樣的事是何用意呢?什麼時候不好選,偏偏選了令人無法忍受的現在——當他半顆心放在加拿大,半顆心放在此地,陷在警方對他已失去線索的布魯諾收緊的掌握之中。警方已略微將他隔絕在外了!但現在他走過頭了,再也忍不下去了。

  他走進臥室,跪在安的身旁,心涼膽戰地以令人不快的動作吻醒她,直到他感覺她的兩臂圍上來抱住他。他一臉埋進胡亂疊放在她胸上的柔軟床單中,他的周圍,他們兩人的周圍似乎有一陣搖撼怒號的風暴,而且安似乎是在其中心准一的平靜之處,她呼吸的節奏則是在健全的世上惟一的正常脈動跡象。他閉著兩眼脫下衣服。

  「我一直在想你。」這是安說的第一句話。

  蓋伊站在床尾旁,在睡袍口袋內握緊拳頭。緊張感仍揮之不去,而且風暴現在似乎全集中在他自己的內心中。

  「我會住個三天。你想我嗎?」

  「你為什麼那樣看著我?」安在床上滑動,身子抬起幾英寸高問道。

  蓋伊不予回答。

  「我只跟他見一次面而已,蓋伊。」

  「你到底為什麼要見他呢?」

  「因為——」蓋伊注意到她的兩頰泛起跟她肩上的紅痣一樣的桃紅色。他的鬍子在她肩上搔擦著。他以前從未像這樣跟她說話過,而她將合理地回答他的事實,似乎只是給他更多生氣的理由罷了。「因為他順路過來——」

  「他總是順路過來。他總是打電話來。」

  「有什麼不對?」

  「他在這裡睡過了!」

  蓋伊大叫出聲,然後看到安微略抬頭的反彈動作,睫毛也迅速地眨動。

  「沒錯。在前天晚上。」她沉穩的說話聲是在向他挑戰。「他順路過來時,天色很晚了,我就請他留下來住一個晚上。」

  他人在加拿大時曾想過,布魯諾可能會向安獻殷勤,就只是因為她屬￿他,而安可能會鼓勵他,就只是因為她想知道他沒有告訴她的事。並非布魯諾做得太過分,而是他與安兩手相觸,安允許此事發生的念頭和她為何允許此事發生的理由,使他深受折磨。

  「昨天晚上他也在這裡嗎?」

  「這件事為什麼這麼令你困擾?」

  「因為他是危險人物。他是半瘋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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