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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親愛的——我想我心情有點亂。」

  「怎麼回事?」他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我收到一封信,今天早上送到的,跟你星期六談的事有關。」

  「是什麼事,安?」

  「關於蜜芮恩的事——信是用打字的,而且沒有署名。」

  「信上說什麼,念給我聽。」

  安聲音顫抖地念出信件內容,但仍維持她獨特的音調:「『親愛的福克納小姐,你可能有興趣知道,蓋伊·漢茲與他妻子之死的關係比法律目前所認定的關係還大。但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認為你應該知道,以防你計劃嫁給這種有雙重人格之人。除了此事,本人知道蓋伊·漢茲將不會維持自由之身多久的。』署名『一位朋友。』」

  蓋伊閉上兩眼。

  「老天哪!」

  「蓋伊,你知道這人可能會是誰嗎——蓋伊?喂!」

  「欵。」他說。

  「是誰呢?」

  從她的聲音聽來,他知道她只是感到害怕,她相信他,只是為他感到害怕而已。

  「我不知道,安。」

  「真的嗎,蓋伊?」她心急地問道。「你應該知道,應該想想辦法呀。」

  「我不知道。」

  蓋伊皺著眉,又重複說了一次。他的思緒似乎打了一個解不開的結。

  「你必須知道。想一想,蓋伊。有誰可能與你為敵嗎?」

  「郵戳是什麼地方的?」

  「大中央地區。信紙是素面的,根本看不出什麼蛛絲馬跡。」

  「幫我留著。」

  「當然,蓋伊,而且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我是指我家人。」一陣停頓。「一定有某個人,蓋伊。星期六你就懷疑是某個人——不是嗎?」

  「沒有呀。」他的喉嚨一陣緊縮。「你知道,有時候就是會發生這些事的,你知道,在審判終結後。」他意識到一股要謹慎掩護布魯諾的欲望,仿佛布魯諾是他。「什麼時候可以去見你,安?我今晚出來好嗎?」

  「嗯,我——爸媽有點期待我一同去參加一場慈善晚會。我可以把信寄給你,用快遞,你明天早上就會收到了。」

  第二天早上信真的寄到了,隨同布魯諾另一封計劃書同時送達,布魯諾在信件的末段中,充滿情感但語帶勸誡地提到寄給安的信,還說要再多寄幾封。

  § 22

  蓋伊端坐在床沿上,兩手掩面,然後又慎重地放下雙手。佔據他的思緒主體而又扭曲它的是夜晚,他感覺到,是漆黑的失眠夜。然而夜晚也有其真理。一個人在夜裡只有在某個觀點上接近真實,但所有的真理都是一樣的。如果他把這件事告訴安,她不會認為他是部分有罪的嗎?嫁給他?她怎會嫁給他呢?他是什麼樣的野獸,竟能安坐在最底層抽屜藏有多項殺人計劃和一枝殺人用的手槍的房間裡呢?

  就著黎明前的微弱光線,他審視著自己在鏡中的臉,鏡中人的嘴朝下斜向左方,不像是他的嘴。豐潤的下唇緊繃,更形細薄。他試著讓兩眼保持絕對的穩定狀態,鏡中的兩眼半吊在眼白上回瞪過來,好像他因遭人控告而造成身體的一部分變得僵硬,兩眼仿佛凝視著折磨它們的人。

  他該換件衣服,出去走走,還是該試著去睡一覺呢?他踩在地毯上的腳步很輕,不知不覺地避開了扶手椅附近地板上會吱嘎作響的地方。

  「你會越過這些會引起吱嘎響聲之處,只是為了安全起見,」布魯諾的信上這麼寫著。「我父親的房門如你所知地就在右手邊。我已經嚴密地調查過一切了,毫無任何阻礙之處。參看地圖上管家(赫伯特)的房間所在,它是你最可能撞見任何人之處。走廊部分我標示有X記號的地方會引起吱嘎聲……」他猛然倒躺在床上。「無論發生什麼事,絕對不要想在屋子和RR車站之間丟棄那把路格手槍。」他全都記在心裡了,記住廚房門的旋轉聲,記住走廊地毯的顏色。

  萬一布魯諾找別人去殺他的父親,在這些信件裡他就有充分的證據來定布魯諾的罪。他可以因布魯諾對他所做之事而報復他。然而布魯諾只會說謊來加以反駁,反過來咬定他一手策劃蜜芮恩謀殺案。不,遲早布魯諾會另找他人。如果他能熬過布魯諾的威脅,一切都會結束,他也就能安然入睡了。如果他真的去殺人,他心想,他不會用那枝路格手槍,他會用他的小手槍——

  蓋伊從床上坐起身子,讓剛剛閃過他腦中的字句弄得一身疼痛、憤怒和恐懼。「蕭氏大樓。」他自言自語,仿佛宣佈換上新的一幕,仿佛他能使自己從夜間軌道上脫軌而出、躍上日間軌道似的。「蕭氏大樓。除了根本不必去碰的石子路之外,後面的庭院到階梯處全都鋪上了草皮……跳過四級,跳過三級,到階梯最頂端時大跨出一步。你記得住的,這是有節奏韻律的。」

  「漢茲先生!」

  蓋伊手一動,便割傷了自己。他放下刮胡刀,走到門邊。

  「嗨,蓋伊。你準備好了嗎?」電話另一頭傳來的聲音,在一大清早裡聽來很是淫猥,也帶有夜晚錯綜複雜的醜惡。「還要再多寄些信去嗎?」

  「你少來煩我。」

  布魯諾大笑出聲。

  蓋伊掛上電話,身子仍在顫抖。

  這次的震驚一整天都揮之不去,令他心神不寧,精神耗弱。這天晚上他極度地想見安,極度地想在雙方約定的某個地點瞥見她的那一刻的來臨。但他也想阻止自己見她。他在河堤大道上走了很久,想借此使自己累倒,但後來依然睡得很不安穩,還做了一連串不是很愉快的夢。一旦與蕭氏簽了合約,蓋伊心想,一旦他能放手去工作,情況將會有所不同。

  蕭氏房地產公司的道格勒斯·弗瑞爾依約在第二天早上打電話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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