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法醫宿舍的槍聲 | 上頁 下頁
一八


  「您不是也承認嗎?」最後她說道,她轉述別人的觀點時也是那樣冷靜而邏輯性強,「被狂熱的幻想,創作激情所控制並深信這些都是存在的人是不會自殺的。生活的沉重負擔只能加強他們頑強活下去的決心。任何精神上和肉體上的痛苦對革命者、愛國者、改革者都不會成為負擔;對創造著新理論的研究者來說,當他充滿了創造思想時,他的全部感情是會從屬￿偉大的目標的。按這些觀點,您的理論是正確的,還是稱作『免疫——勞動理論』為好。我覺得,」她稍稍停了一會兒接著說道,「我不能說更多的話,而只不過是想正確地轉述您的觀點。」

  滿腔激動的鮑裡涅維奇忍不住緊緊握著她的手。不久前的疑慮都煙消雲散了。

  「您怎樣解釋一個人所共知的事實:「過了一會兒,季娜伊達問道,「女性自殺率要比男性低一倍?」

  鮑裡涅維奇想了想,含糊地說:

  「這可能是因為女人不積極參與社會生活,主要的困難仍是男人承擔。」

  季娜伊達否定地搖搖頭,突然提議去吃點東西,鮑裡涅維奇欣然同意。談話又在餐廳的飯桌上繼續進行。

  煎雞蛋吃完了,咖啡也喝完了。這時季娜伊達說道:

  「要是我處於您的地位,我絕不引用不符合自己構思的證據。」她好象是在談起無意反對的某種東西似的,仍然以令人信服的冷靜口吻說道,「如果您無法以『免疫——勞動理論』精神來論證統計數字的話,那您的報告將不會獲得成功。可能女人承擔的重擔要比男人少,」她以教訓的、肯定的口氣說道,「但您忽略了母性的意義!可這也是創造的目的,這絲毫也不比藝術家、研究家、改革者們遜色。母親有她義不容辭的生活義務。一個產生了愛情的姑娘和沒有孩子的女人能做的事,而母親卻不能去做。無論遭受多麼大的痛苦,母親是絕不拋棄自己的孩子的。」

  鮑裡涅維奇應當記住這一教訓,今後也會有人這樣期待著他……

  鮑裡涅維奇沒有察覺,女助教是怎樣在他的生活中鞏固她的地位的。她本人城府很深,不安靜的性格急需精神上的慰藉。沒有人能象她那樣使他心情舒暢。她對他坦率,深入探索他的創造構思,幫他解決一些疑難。他很喜歡她那有分寸的談話——起決定性的一點小小論據。她不喜歡開玩笑和打趣、善於堅持己見、富有權威性的舉止。他樂意原諒她的某些弱點——不喜歡花草和香水、喜歡在衣服上打上鮮豔的花結,使她乾瘦的身材顯得活潑一些。

  他覺得季娜伊達善良,富有同情心。人們都說她喜歡孩子,體貼老人和病人。女助教確實喜歡一些人,也體貼一些人,但她這樣做的原因誰也不知道。她自己也未必明確。

  有一段時間,季娜伊達想要個孩子。她為此很苦惱,但她終於沒有聽從母性的呼喚。過了好多年,這種苦惱雖然也淡了一些,卻一直記在心上。心靈深處常常被某種理智無法抑制的東西激動著。小孩子們的笑臉會勾起她強烈的撫愛孩子的欲望。她作為保健大夫經常去托兒所,她感到只有在那裡才能寄託自己的感情。她相信自己渴望安寧,對孩子也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在孩子中間用不著施詭計,說假話,心口不一。在孩子中間,擔憂、疲倦會一掃而光,會立刻精神煥發,充滿活力。甚至孩子的哭聲也會激起她心中同樣的甜蜜之情。她無法躲避自己心中洶湧澎湃的母愛狂潮。

  當季娜伊達外出休假一個月的時候,鮑裡涅維奇真正感到她對他意義多麼重大。家裡、教研室、別墅裡都離不開她。感到奇怪的是大大小小麻煩的事現在他自己都無法處理,好象自己才剛剛學習處理問題似的。他覺得她把他精神上的果斷也帶定了。他甚至這樣想,哪怕她就在城裡某個地方也不會使他感到沒著沒落。「她施妖法把我迷住了,」他自我安慰,「但她沒有愛上我。」

  鮑裡涅維奇對自己大為不滿,也笑自己又犯了幼稚無能的病症,並為此感到奇怪。他下決心要克服這個毛病,不管怎樣,也不管什麼人不滿意。他這個不滿四十歲,舉止不凡而嚴肅的人很容易承認自己的行為有孩子氣,但很難承認自己在談戀愛,沒有必要把一切都納入戀愛的框框,他只不過是同女助教在一起感到輕鬆愉快而已,很自然地覺得常常離不開她。

  沒有比自己良心上的裁判更加嚴厲和更偏心的了。無論是他的表白,還是譴責都不能得到滿足。任何司法機關也看不到良心上的被人讚揚的聲音犯了多少錯誤。

  季娜伊達的歸來結束了鮑裡涅維奇精神上的紊亂。第一次見面他就對她說:

  「我一直眼光近視,對您估計不足。」

  這就是他那沉默寡言的性格所能作出的表示。說更多的話對他來說是會受到更大的考驗的。

  「您知道,」她抑制住自己對他的好感,溫柔而禮貌地說道,「近視是走向正常視覺的第一步。所有恍然大悟的人都近視,瞎子很長時間以為他所感興趣的東西都在他的面前。」

  有一天他們倆在下棋,鮑裡涅維奇說道:

  「您今天怎麼啦,又疏忽了一步棋。」

  她說她有點疲倦,一天下來真累,馬上又要考查,工作真多。

  「休息一下吧,」他說道,「我還有些問題想和您談。」他遲疑了一會兒,急切地看了她一眼,這一眼增加了他的勇氣,「您坦率地告訴我,您怎樣看待我的這篇學術報告?如果現在不好說,那就另找時間。」

  女助教既沒有考慮,也沒有急於回答。她早就等著這個問題,她早已胸有成竹。

  「我曾考慮過,我的結論是,您的理論是唯一正確的。無疑,這一理論在法醫學中是能站住腳的。」

  鮑裡涅維奇自己也這樣看,但他想聽聽更明確的意見。

  「您說說這一理論的優越性在哪裡?」

  她沒有遲疑,好象是在重複早已想好的詞句,輕鬆而涉及廣泛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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