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法醫宿舍的槍聲 | 上頁 下頁 | |
一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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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節 季娜伊達從助教辦公室出來,上樓來到化驗室送交解剖時切下的一塊肺部腫瘤。她正遇到化驗員普拉斯科維婭在桌子前工作。化驗員是一個瘦小女人,身穿雪白大褂,桌上擺著各種染料、切片機、支架和各種玻璃塗片。她不時離開上下晃動的天平,冷淡地看著一個年輕的女研究生,和她交談。 「我真不明白,您又來幹什麼?」她一邊問,一邊責備這個姑娘,但又替她作了回答,「您感興趣的是標本化驗得怎麼樣,這標本得準備幾天,是不是?您說,別不好意思!數一數,搬起您的手指頭數一數、不會嗎?」化驗員看她不說話,生氣了,「可惜,很可惜。您是知道的,您太知道啦。」不知她怎麼猜到了女研究生在想什麼,又問,「您幹什麼來打擾?」 任何人聽了這種口氣後都會相信化驗員是很喜歡這位女研究生的,在她遇到什麼為難事時,化驗員總是會幫忙的,而且會把自己的經驗告訴她,給她提建議。在這種嚴厲的說話語氣中一點責怪也沒有。她向來同助教、副教授、甚至同教授本人也是以這種口氣講話的,但她絕不和季娜伊達這樣談話。關於這兩位女同志之間捉摸不道的友誼和她倆接近的原因教研室裡說法不一。一些人認為作為教授的助手,女助教從一開始就使人對她產生敬畏。因此,普拉斯科維婭相信,這位女助教很容易就能把任何一個化驗員解職,沒有必要得罪一個能對教授施加如此巨大影響的人物;另一些人認為這是因為女化驗員的技術高明之故。季娜伊達曾經給予女化驗員相當慷慨的讚揚,她說,普拉斯科維婭用肉眼觀察化驗標本時不比學者用顯微鏡觀察遜色。人們開玩笑說,這兩位女同志的接近是由於她們有共同的不幸,就是她倆在商店裡都買不到自己合適的鞋穿。化驗員只能在兒童鞋店買鞋,而女助教的腳要超過任何一雙女鞋的尺碼。 女研究生走後,季娜伊達把盛著一塊肺組織的小盤子交給了女化驗員,坐在椅子上,虛弱地說道: 「您準備一下這個標本,我自己來做。」 化驗員把化驗物放到瓶瓶罐罐之間的小架子上,用手勢讓她安靜下來,而自己走到資料櫃後面去了。她回來時端著兩杯咖啡和一盤麵包幹。 「吃一點吧。」她說道,「要保重,不然身體會垮的。您別拒絕,這是非常需要的。」 普拉斯科維婭對咖啡的嗜好和她認為咖啡是具有療效的飲料這一點,教研室都知道。教授頭痛時也常來找她要杯咖啡喝。「喝一杯。」教授常說具有療效的黑色液體。其他人也跟教授學。普拉斯科維婭的朋友很多,她煮咖啡的爐子一直燒到很晚。 季娜伊達揮手謝絕了,痛苦地歎了口氣,低聲說道: 「這真難過……我受不了……」 「我理解您的心情。」普拉斯科維婭滿懷同情地說道,「您應當是有預感的,這種固執念頭不僅僅驅使鮑裡涅維奇一個人去見了上帝。我在這兒二十多年,己看夠啦,您說是嗎?」她預知對方怎樣回答,立刻就表示出不同意的神態,問道。「我不會被人瞞過,我從他的眼神就看出來了。」她為了證實自己的看法,好象也要看對方的眼神似的,戴上了粗大的角質厚玻璃眼鏡。 「您說什麼?」季娜伊達沒有聽懂她的話,「鮑裡涅維奇跟您說過什麼嗎?」 「我也對他說過,」化驗員自己想著,繼續說道,「『別盡想不愉快的事啦,對您沒有好處。』他對我笑道:『我怎麼也不能不想。』」 她意味深長地伸出一個手指,從眼鏡後面看著她,好象女助教沒有立刻同意她的說法是眼鏡的緣故。她把眼鏡推到額頭,下面還留著一綹灰白色的鬈髮。 季娜伊達苦笑一聲,揮了揮手。在這一手勢和沉默表示的懷疑中誰也猜不出真正的目的——讓化驗員坦率地講出一切。生活早就使她學會用沉默的懷疑比提問更能使對方樂意交談。 「季娜伊達,您就別去老想您所瞭解的事情吧。」化驗員感到她對自己不相信,堅持說,「您當著我的面曾不只一次對他說過:『自殺已成了您的固定想法。』不是您要我保守他對自殺的看法的秘密嗎?教授有一次也對他說過:『又來您的那一套了,也不感到膩味。自殺不是法醫課程的主要問題。』」 她想把眼鏡戴回鼻子尖上,看來沒有放好,想了想覺得眼鏡也沒有多大用處,就把眼鏡放入衣袋裡,好象終於有了結果,高興地笑了起來。如果不是季娜伊達把她的思路引到這方面的話,心地善良的普拉斯科維婭是從來沒有想到學者們經常探討的關於自殺的科學理論在威脅著他們之中的一個人的生命。現在看來,當女助教準備反對和更正她時,普拉斯科維婭就開始辯護起來。 化驗員站起來,堅定地邁著兩隻小腳在室內來回走著,腳上穿著在兒童鞋店裡買到的鞋。她引證著一個又一個科學論據,說明自己的看法是正確的。 「好啦,我讓步。」最後女助教同意道,「看來,您比我對他瞭解得多。其實也不是您英明,因為整個教研室的人都常到你這兒來,都對您,普拉斯科維婭很信任,您對別人好,對您也就會有好報。在這種情況下,我的朋友,」她痛苦而意味深長地補充道,「我們,作為他的朋友和助手,是有責任的,不必隱瞞,就讓老同志們的錯誤對年輕人有點益處吧。他們應當知道,我們為不健康的思想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季娜伊達可以毫不懷疑,命運促使來到化驗室的人們都會知道「老同志們的錯誤」,到處也會聽到普拉斯科維婭去說這一錯誤的,她會這樣做的,儘管她對這種作法沒有好感,也反對背後誹謗和謠傳。有時因季娜伊達對她關注和表示友好而受寵若驚的化驗員對她的絕對正確信服,但對她現在的看法也難於提出批評。 沉默了一會兒。化驗員想起了肺部組織,問道: 「您要化驗什麼?」 女助教想了想,這問題好象使她有點措手小及,沒有把握地說道: 「看看是否是惡性的。這塊組織非常可疑。」 「我給您把這塊組織保存好,」化驗員說道,「我這裡的罐子裡有不少收藏品。」 往往一個普通的不複雜的概念會具有全新的意義。這要看是否運用在不平常的聽起來不習慣的上下文中,或者是說話的音調引起我們的注意,突然間就產生了不尋常的想法。季娜伊達知道普拉斯科維婭在教研室每次解剖以後有收集帶有某種特點的組織的習慣,二十多年來她保存著她未婚夫的心臟。她的未婚夫在一次車禍中不幸死亡。她說的「收藏品」都保存在密封的罐子裡,女助教一時沒有弄懂她說的意思,想了想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焦急說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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