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法官和他的劊子手 | 上頁 下頁
二二


  「今天不管了,錢茨,今天不管了。我要慶祝我終於抓到了施密特的謀殺犯!」

  他喝完第二杯紅酒,開始吃第三只面餅,無休止地吃著,貪饞地咽下這個世界上的食物、在顎骨中間把它們輾磨碎,像是一個永遠填不飽的妖怪。牆上映出有他本人二倍大的他軀體的兇猛黑影的輪廓,胳膊的有力動作,垂下的腦袋,恰似一個狂歡的黑人酋長在跳舞。錢茨驚愕萬分地瞧著病入膏肓者這幕陰鬱的表演。他一動不動地坐著,什麼也不吃,一小口也不送進嘴裡,嘴唇也不曾碰過玻璃杯。貝爾拉赫不斷地要肉排、米飯、炸土豆和蔬菜沙拉,還要了香檳酒。錢茨發抖了。

  「您騙人,」他喘息著說,「您沒有生病!」

  另一個人沒有立即回答。他先是笑笑,然後就忙於咀嚼沙拉,每一塊都細細品味。錢茨不敢再第二次問這個滿頭白髮的老人。

  「是的,錢茨,」貝爾拉赫最後說,他的眼睛粗野地閃爍著,「我是裝假了。我沒有生病,」於是他把一塊嫩牛肉塞進嘴巴,繼續吃著,不間斷地、無饜足地吃著。

  這時錢茨明白自己陷入了一個狡猾的圈套,大門已經在他身後砰的關上了。冷汗從他毛孔裡沁出來。恐怖以越來越強有力的魔爪攫住了他。對自己的境況認識得太晚了,已經無可挽救了。

  「您已經知道了,探長,」他輕輕地說。

  「是的,錢茨,我知道了,」貝爾拉赫堅決而平靜地回答,卻絲毫沒有提高聲音,似乎他在說什麼無關重要的事情。「你就是謀殺施密特的人。」隨後他拿起那杯香檳酒,一飲而盡。

  「我一直在推測您知道這件事,」另一個人幾乎聽不見聲音地歎息著說。

  老人的臉容紋絲不動。好似他除了吃之外其他一切都不感興趣;他毫不容倩地又第二回滿滿堆了一盤子米飯,澆上了鮮計,尖頂上是一塊嫩牛排。錢茨再度努力對付這個人以挽救自己。

  「人們查出子彈是屬￿僕人手裡那把手槍的,」他執拗地肯定說。但是他的聲音卻沮喪而絕望。

  在貝爾拉赫眯起的眼睛裡閃出輕視的眼光。「胡說。錢茨。你知道得最清楚,那是你的手槍,當人們找到它的時候,他捏在僕人的手裡。是你本人把它塞進死人的手裡去的。僅僅由於發現加斯特曼是一個罪犯。才阻礙了人們看穿你的把戲。」

  「您絕不可能拿到我的證據,」錢茨絕望地反抗道。

  老人在椅子裡坐直身體、不再是病態而即將崩潰的模樣,而是強壯而冷靜,一個超凡而卓越的人物,一隻正在歡弄自己犧牲品的猛虎,他喝完了杯裡剩下的香檳酒。接著吩咐不停頓地穿梭來去的女僕端來乾酪;他搭配著吃蘿蔔、醋漬小黃瓜和青蔥。他一直不斷地給自己拿新的食物,似乎他只有這一回,最後一回消費大地供養人類的物品了。

  「難道你始終沒有明白,錢茨,」他最後說,「你自己的行為早就給我提供了證據?兇器是你的手槍;你為了救我而開槍射擊加斯特曼那條狗,那一顆子彈證實,它和殺害施密特的子彈出自同一武器;你的手槍。你自己提供了我所需要的線索。你救我的命時,你自己背叛了自己。」

  「當我救您性命的時候!怪不得我找不到那頭猛獸,」錢茨機械地回答說,「您知道加斯特曼養了一條嗜血的狗?」

  「是的。我把我的左胳膊用布纏了起來。」

  「因此您連那一次也是設了圈套,」謀殺者有氣無力地說道。

  「正是如此。但是你給我提供的第一次證據是你重期五駕車帶我經過英斯駛往裡格爾茨,給我演了那出『蘭色的夏龍』喜劇的時候。施密特星期三經過楚裡柯芬,這我知道,因為那天夜裡他把車停在羅斯的停車場上。」

  「您怎麼知道這一切的?」錢茨問。

  「很簡單,我只是打了電話而已。那天晚上有誰駕車經過英斯和艾爾拉赫,就是兇手。是你,錢茨。你從葛林特爾森林出來。公寓主人也有一輛同樣的蘭色梅爾西特斯汽車。你盯著施密特已有幾星期了,你監視他走的每一步路,你妒忌他的才能,他的成就,他的教養,以及他的姑娘。你知道他正和加斯特曼打交道,你甚至知道,他什麼時候訪問加斯特曼,就是不知道為什麼。由於偶然的機會,放在施密特書桌上裝著材料的文書夾落到了你的手裡。你決定接管這個案件,而且殺死施密特,以便有朝一日佔有他的全部成果。你考慮得很正確,對你來說,把謀殺罪名加到加斯特曼頭上是輕而易舉的。當你在葛林特爾森林看見那輛蘭色梅爾西特斯汽車時,你知道了你該怎麼做。你租借這輛汽車從那天晚上直到星期四。我去葛林特爾森林就為了證實這件事。以後的事就很簡單:你駕車經過裡格爾茨去謝乃爾茨,讓汽車停在特萬峽谷森林,你越過森林,從近道穿過山谷到達特萬和拉姆波因連結的道路。你在岩壁下靜候施密特,他認出了你,吃驚地刹住車。他打開車門,那時你就殺害了他。這是你自己向我描述的。如今你已如你所願地佔有了他的成果、他的位置、他的汽車以及他的姑娘。」

  錢茨傾聽著這位毫不留情的弈棋者,他已向自己「將軍」,現在這場令人戰慄的宴會結束了。蠟燭燃燒得很不安靜,閃爍地照著兩個男人的臉,影子凝縮了。

  死一般的沉默支配著這個漆黑的洞穴,女僕不再進來了。

  老人現在不動彈地坐著,似乎不再呼吸,閃爍的燭光不斷地以新的波紋環繞著他,紅色的火焰似乎碎裂了他的額頭和靈魂中的冰塊。「您戲弄了我,」錢茨慢慢地說。

  「我是戲弄了你,」貝爾拉赫用一種令人畏懼的嚴肅說,「我沒有別的辦法。你殺了我的施密特,我不得不抓住你。」

  「為了去殺加斯特曼,」錢茨補充說,這會兒他理解了全部事實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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