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大海獠牙 | 上頁 下頁
二三


  聽說東洋化工廠自己有獨立的研究所,與大學方面分別研究著水潟病因。工廠方面否定汞說,但依據什麼來否定的呢?我對於構成其證據的材料頗感興趣,準備明早走訪工廠,聽聽那裡的根據。

  結城宗市的筆記在這裡中斷了。本田讀完之後,對這個記錄的半途而廢感到失望,因為它像繃緊的琴弦一下子斷了似的令人興味索然。從10月2日開始,結城傾注非凡的熱情,與怪病糾結在一起。他訪問患者、醫生及其他人,認真地做著記錄,可是這記錄卻以5日的熊本之行和邂逅木田為末尾嘎然而止。木田覺得難以捉摸。

  正因為結城宗市專攻神經科,所以詳細記錄了有關烏鴉和貓的腦的狀況。讀一讀這本筆記,就會瞭解到結城宗市的意向。他對怪病的原因非常關心,極想探訪東洋化工廠。在6日或7日,結城果真去工廠了嗎?從這本筆記上弄不清楚。木田想,從他充滿熱誠的記錄來看,恐怕是不會不前往工廠的。可是,那裡的見聞卻一字未寫,5日以後就是空白了。

  木田一心要猜出那空白紙頁上的謎。

  結城宗市為什麼投筆不寫了呢?6日,他訪問了工廠,在那裡做了自己所計劃的採訪,當時一定會見了什麼人。結城回到奈良屋,從那個晚上起不再記筆記。莫非用不著記……否則,這斷尾巴蜻蜓似的筆記就無法解釋。但是這可能嗎?在工廠會見了誰呢?當然,可以想像是會見了研究所的一些人,但那樣的話,筆記就應該進一步記錄有關怪病問題的材料。不得不中斷的理由實在令人費解。除非有誰施加了影響,否則,這一記錄的中途輟筆就不可思議。如果有迫使結城宗市中斷記錄的人,那到底是誰呢……

  木田拿起筆記,一頁一頁地翻看。端正而纖弱的字跡,似乎在顯示結城的性格。

  但是,一名保健醫生如此熱心于怪病研究,從常識上也不能認為是多管閒事……或許結城在筆記上記載了工廠的什麼秘密吧?是的,那是有可能的。可究竟是什麼呢?不過,要是工廠在極其保密地研究什麼,能讓一個訪問者得知嗎……工廠果真有什麼秘密嗎……

  木田坐在桌前,想再看一遍筆記。。次日早晨,要上學的女兒把背包扔到門口,跟靜枝嗷嗷地爭吵什麼。本田睡意未消,心不在焉地穿過走廊,一邊把牙刷叼在嘴裡,一邊瞅了一眼報箱。妻子和女兒的聲音傳了過來。

  「都讓穿白色的運動褲呀!」

  「大家都穿一樣的?老師那樣說的嗎?」

  「啊!」

  「喲,清一色,那可就好看啦!」

  好像是開運動會的事。木田來到門口攤開報紙,這時他一晃兒看見從女兒的紅色背包裡露出的教科書,還有夾在教科書中間的筆記本。刹那間,木田目瞪口呆。他想起了昨晚的結城宗市的筆記本。

  也許那本筆記和女兒的筆記是同樣的東西,像是學生筆記……

  木田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結城的筆記沒有被誰撕掉嗎?

  木田的睡意頓時飛得無影無蹤,他從女兒的背包裡抽出筆記本,又從診療室拿出三本自己的筆記本,然後和結城的筆記本比較。正巧,它竟然和木田的筆記是一樣的,都是一家叫海鷗印刷工廠的產品。木田從來是即使寫錯了也不撕扯筆記的,所以頁數總和當初剛買時一樣,完整無缺。

  木田數起頁數,他的手微微發抖。然後又數了結城的筆記,情不自禁地要叫出聲來。

  結城宗市的筆記比木田的少了五頁!木田仔細觀察裝訂處,發現縫線略微松了。是拋在森林里弄松的嗎?不,那鬆弛痕跡顯然只能認為是誰撕扯的。

  恐怕不會是撕掉什麼也沒寫的白紙。被撕下的部分一定寫著什麼。誰撕的呢?是犯人?是犯人撕了之後放在屍體旁邊的?……把可能留下於已不利的記錄的東西,原封不動地放在那裡不管,這樣的犯人是沒有的。這本筆記上,關鍵的部分被勾銷了,只保留著像是結城所研究的怪病的地方。那些頁上寫著什麼呢……

  木田呆呆地位立在朝陽照射的診療室當中,一動不動。

  「喂,開飯啦!」

  從裡面傳出靜枝的召喚聲。醒悟過來的木田用嚴峻的語氣對妻子說:

  「我吃完飯就去化工廠。要是有急診,往化工廠掛電話,明白嗎?」

  § 第九章 鬱子

  南九州的秋天姍姍來遲。今年雨水特別少,也許是由於這個緣故,白天還很燥熱。但畢竟要進入11月了,所以,晨風吹到木田的面頰上,涼絲絲的。他讓妻子拿出夾衣,穿在身上,又給摩托車加了油,然後風馳電掣般地直奔站前。

  工廠如同一座與街市隔絕的城堡。走在街上,常常會看見那裡忽而舊廠房煥然一新,忽而新工程的鋼架淩空而起。但是,大概因為和自己的生活沒有直接關係吧,本田向來不大感興趣。

  在水潟市生活了十來年的木田,心裡展現出這個工廠昔日的景象。那時它非常簡陋,廠房是木頭建築,只製造化肥,既沒有威風凜凜的框架、銀光閃閃的變電設備,也沒有聳入雲端的粗大煙囪,當然更沒有出現觸目驚心的怪病患者。

  木田來到正門前,不禁大吃一驚,只見圍牆四周拉上了鐵絲網。

  他走進有守衛的邊門,拿出警醫術田民平的名片。

  「去研究所。」

  四十多歲的守衛目光銳利地對本田打量一番之後,允許他進去。樹叢和碎石把樓前點綴得景致優美。本田在辦事處旁停下車,上了鎖,然後步行找研究所。

  暴土揚塵的卡車和材料運輸車川流不息。工廠裡越靠近海岸的地方看上去越荒蕪,一進門那種現代設施看不見了,而是一派鄉村景象。穿著滿是油污工作服的工人匆匆來去。房頂平展展的廠房像防波堤似地沿著海岸的方向延伸。木田再一次領略到這個工廠規模的龐大。

  研究所在主樓旁邊一棟房子的東頭。在傳達室,木田說明了來意,請對方給找一個通情達理的人來。不一會兒,出來一個穿白大衣,戴眼鏡的二十七八歲的男子。

  「本月的5、6日,從東京來過一位姓結城的保健醫生嗎?」

  「保健醫生?」年輕人把手擱在桌子上想了一陣兒,似乎記不起來了,說,「請等一下。」

  他走進裡面。門口靜悄悄的。一堵白牆把研究所與工廠隔開了;這裡,完全聽不見工廠的喧囂。水泥地上灑了水。這時,木田聞到一股動物的氣味。是海底污泥味兒,像是從實驗室裡飄出來的。

  剛才的年輕人又出來了,身旁還帶來一個年過四十的高個兒男子。

  「我是主任池部,有什麼事嗎?」四十多歲的人說。木田講了講結城宗市的訪問。

  「啊,一個年輕醫生,東京的?」池部主任把一隻手放在已經謝頂的頭上,豁然想起似地說:「見過,是個熱心腸哩。」

  「什麼時候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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