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大海獠牙 | 上頁 下頁
一二


  這個海灣雖然在城市附近,但也是個漁業中心。不僅港灣寬敞,漁民眾多,而且還有能出遠海的五六噸級漁船。不過,因為是近海漁業,所以多數漁船較大的也只有兩噸級上下。如今這漁港冷冷清清。漁船都是乾巴巴的,獨木舟橫躺著睡大覺,曾經興旺一時的捕魚捉蝦景象不見了。這個村子被怪病的恐怖氣氛籠罩著。漁民多,因此恐怖所帶來的波動也大。2日發生的騷亂,其原動力一般都認為是津奈見漁民。

  這個海灣與水潟灣相鄰,怪病蔓延到這裡來了。水潟灣漁民的主顧向來是東洋化工廠屬下的居民,那個叫角島的水潟河口市場是他們的卸貨場地。在這裡傾銷的魚,首先豐盛了水潟市民的餐桌,而後才流向其他城市。津奈見村卻不怎麼能沾上水潟市的光,他們從來是向熊本和八代等地行銷。可是發生了怪病以後,熊本和八代都沒人買魚了。水潟也不例外。

  這年8月,縣南鮮魚經營合作社作出決議,把律奈見灣和水潟灣的一切出產拒之門外。東洋化工廠最初是往百卷灣排放廢水,而新的排水口設在了北邊。這樣,影響就波及到位於北部的津奈見的海裡。潮流周而復始地沖刷著岸邊,污濁的海水不會在一處停滯不動。尤其不知火海是九州本島和天草列島所環繞的內海,除了屬￿鹿兒島縣的像夾緊的蟹螫一般狹窄的黑瀨戶海峽外,海水沒有流泄口。潮流在這不暢通的缽盂中繞壁回旋。說整個大海都處於怪病危機之中,並非誇張。其證據就是,在津親見山崖林立的岸邊,遊動著半死不活的鯔魚和黑鯛魚,而以往這些魚應該是滿有精神,在海裡歡蹦亂跳。如今這類魚踉踉蹌蹌地麇集岸邊,幾乎都翻了白。魚群吞咽污染的海水,齧食寄生在底泥中的沙蠶(一種餌蟲),完全變成有毒體,漂在水面上。

  漁民們對這種魚連看也不看,因為撈上來也賣不出去,自己吃還會得病。盯上這種魚的是烏鴉。它們也許是從南九州的山巒裡成群結夥飛來的,聚集在津奈見和水潟交界處的黑壓壓的闊葉林中。鴉群時常騰空而起,突襲海上漂浮的魚。在佈滿苔蘚的岩石上的洞穴裡,丟著被掏出腸肚的尺把長的爛魚。這種死魚,在山崖上,在海邊,隨處可見。

  勢良先去了津奈見村的警察派出所。派出所在村中央十字路口上一家米店的前頭,有一名巡查,叫宮內。

  「在漁民當中,有沒有把船借給別人的?」勢良說明了情況之後,問道。

  「是穿西服的胖子和瘦子吧?要是那兩個人,他們去過海邊的久次家。」

  宮內講了他曾經目擊的情形。

  「是個矮胖子嗎?」

  「是的,五十來歲……」

  勢良精神一振,打聽了久次家的地址,是在海邊的最北端。

  「是一棟鐵皮蓋的小房子。他的老婆得怪病死了,打那以後,他一下子就蔫了,一天到晚總是六神無主,吊兒郎當的。」

  「他老婆是得怪病死的?」

  「嗯,在今年9月末。那可是個比男人強百倍的女人,好像久次受她的氣,但這個老婆一死,他頓時像丟了魂兒一樣。」

  「真可笑……」勢良眼睛裡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必須去一趟!」

  勢良順著海濱小路走了十來分鐘,便找到久次的家。坐落在山腳下的竹林裡,像個窩棚似的。

  久次正在一間屋子裡和衣大睡,他迷迷糊糊地出來接待勢良。

  「久次!」勢良單刀直入地問。「東京來的博士們哪兒去了?」

  瞬間,勢良看見身體瘦小的久次那張發黑的長滿鬍鬚的臉上忽地掠過一片陰影。

  「得了,你心裡有數,還問啥?」

  勢良很隨便地坐在二道門的門檻旁,但目光卻銳利地盯在久次的臉上。

  「東京的博士嗎?我也想知道他們的下落哇。跑哪兒去了?借了船就沒影了。」

  勢良富太郎不自主地晃了一下。乘船逃走了!

  自稱浦野幸彥博士和助手錦織季夫的那兩個人,來久次家裡是10月1日。

  「黑穀,」年紀大些的博士不知在哪裡聽來的,叫著久次的姓,「我們想借你的船用一下。其實,我們從東京來,是專門來研究關係到你們死活的怪病原因的。要在海上分析被工廠廢水污染的海水。探明病因可是個緊迫的課題。以前也做過一兩次水質檢驗,但我們想更詳細地調查一下。比如,沿岸沉積層的情況就不盡相同,與歌裡島附近及穴畸岬的污染程度也存在相當大差別。徹底調查調查,肯定會拿出你們眼下向東洋化工廠要求漁業補償金、患者家屬撫恤金以及解決其它種種問題的重要資料。」

  久次告訴勢良,那位博士用興奮的語調說個沒完沒了,勁頭兒就像在講臺上給學生上課。

  博士的相貌、助手的儀錶使久次放下心來。他問道:

  「你們有油嗎?反正船閑著不用。」

  「油?」博士略一沉吟,立刻又張開牙床外露的嘴。「有油啊,黑穀。」

  「誰駕駛呢?用我嗎?」

  「不,黑穀,我的這位助手錦織有執照。這次特意帶他來的。」

  錦織上前一步,頗得要領地講了一通汽船的構造與操縱。久次不禁佩服博士想得周到。

  「給我多少租借費呀?」久次問起要緊的問題。

  「現在先給你10萬日元吧,這個數目是估計你用船在海上作業的收入算的。但還有個要求,就是你對誰也不要講這件事。你也許知道,水質檢測是非常複雜的、是用工廠方面的資料搞,還是從獨立的立場出發,自己采底泥和水樣調查,有著相當大的差距。為了弄清事實真相,必須不站在任何一方的立場上,獨立進行!作為學者,我懇求你。」

  博士的這番話把久次唬住了。久次有一艘用自己姓名中的兩個字命名的兩噸級汽船「黑久丸」。因為沒有心思幹活,那條黑久丸一直被閒置在船港裡。沿岸漁業因怪病而一蹶不振的時候,縣漁聯作為權宜之計,曾籌集資金,組織船隊去對馬捕撈墨魚。漁民們從來只在內海捕魚,對遠洋作業可說是門外漢,但儘管如此,他們還是在小船上掛起旗子出航了。久次卻沒有加入那個行列。要是老婆還活著,也許他會去對馬的,但老婆得怪病死了,久次整天只是和衣而臥,呆呆地眺望大海。而現在只要借一下棄置不用的漁船,就到手10萬日元,久次當即滿口應承下來了。

  「博士是從哪天把船借去的?」

  勢良的語氣顯得很惱怒,悻悻地問道。

  「從3日。」

  勢良數了數從3日到7日,借船出海該是五天。

  「那8日是怎麼回事?」

  「8日早晨我去海邊,一看船沒有了,以後博士再也沒回來。」

  久次以為博士遲遲不歸是檢測工作拖延了。10萬日元錢已經給了,再說,假如去黑瀨戶的獅子島一帶搞檢測,還是停在那邊兒方便些。這一點博士也曾有言在先。博士還說,怕遇到什麼麻煩,是不是把漁業協會會員證也借給他。久次覺得橫豎放在那兒不用,擱著也是擱著,就借給他了。

  第二天的報紙在第三版的角落裡登載了如下兩條報道:

  兩個神秘人物以調查怪病為由
  從津奈見村騙走漁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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