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大海獠牙 | 上頁 下頁


  「昭和初年,訴訟曾發生過蛤仔中毒事件,比起它來,這次的死亡率也算是高的,簡直趕上霍亂了。確實死了29個人。」

  「聽說百卷以北也發生了,是潮流的作用嗎?」

  男子滿有興致地注視著木田。

  「那是因為工廠遷移了排水口。喏,現在順著輸電線能看見那條河從山上流入不知火海的地方吧?就是三角形的河口附近,那裡叫古幡。從今年8月開始,一到夜間,工廠就偷偷摸摸地往那裡排水。因為光往百卷排放,怪病村鬧得沸反盈天啦。這樣一來,新排水口附近的古幡和船浦也出現了患者,同樣是手腳末端異常和腦功能障礙。其中一人很快就死了,是最嚴重的,臨死前完全像貓一樣發狂……」

  「要是因為轉移排水口,患者的分佈發生了變化,那不就說明是工廠完全在犯罪了嗎?」

  「但是,也許您知道,有『不在現場證明』哩。儘管有『目擊者』,這個犯人也有『不在現場證明』。就是說,工廠排出的是無機汞,不知為什麼在魚體內卻變成有機汞了。既然弄不清病因,就不能承擔全部罪責,這是工廠態度強硬的理由。」

  「我非常理解漁民憤怒的理由。」

  「是啊,我也一樣。如今因為魚賣不出去,沿岸漁業瀕於破產啦。」

  說完,木田才發覺自己由於異乎尋常的興奮竟喋喋不休,不免隱隱有一種懊悔的心情。然而,他也體味到了講出自己對怪病原因的看法之後所產生的快慰。

  蜜橘林的盡頭駛來一輛公共汽車。

  「我討厭吃灰,先走一步啦。」

  木田露出期望再會的神情,加大了油門。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個男子正要跳上公共汽車,似乎朝他輕輕點了點頭。木田提高速度奔馳在山路上。

  5日這天與那男子的相逢竟成了最後一面。

  木田有一位既是圍棋對手又是談天對象的朋友勢良富太郎,是水潟警察署的刑警主任。雖說是主任,但因為是小地方的警察,所以也得像刑警一樣幹些跑腿兒的工作,弄得勢良東奔西忙,更何況眼下可以說是建市以來水潟警察署最繁忙的時期。二日的漁民騷動,造成二十餘人受傷。事態像報紙上說的那樣,仍孕育著動亂,也許哪一天工廠會受到炸藥襲擊。工廠方面不想接受談判,而漁民的憤怒眼看就要達到頂點。發生騷擾以後,與勢良不常來往了。這位刑警主任也忙得不可開交吧,木田想。15日的傍晚,勢良卻突然登門來訪了。

  「你是忙裡偷閒吧?好久沒來了,玩一盤嗎?我讓你兩個子兒,咱們該決一決勝負啦。」

  木田拿出了棋盤。

  「豈止如此,還要告訴你點事哩。」

  勢良那張下頷方正的面孔曬得黝黑,眼睛裡總是露出刑警所特有的嚴厲,今天更顯得寒光咄咄。他說:

  「有一件奇怪的函詢令人迷惑不解喲。」

  「函詢?怎麼回事啊?」

  「有個從東京來的男人,說是來瞭解怪病的實際情況的,這個人去向不明啦。」

  木田民平大吃一驚。

  「詳細講講吧!我遇見過那個男人,是保健所的吧?」

  勢良愕然,注視著木田。

  「你是在哪裡遇見的……」

  東京給水潟警察署的來信,是一位住在東京都文京區富阪町二段十七號的婦女結城郁子提出的詢問。內容大致如下:

  結城郁子的丈夫名叫宗市,是位31歲的醫生。他的專業是神經科,在東京的江戶山保健所工作。結城宗市於10月1日從東京出發去水潟市,目的是考察水潟市附近漁村發生的怪病實況,預定10天時間。他打算直接會見怪病患者,記錄其病狀,親眼看看由於病因說而轟動一時的東洋化工廠排水線路及其它情況。在此之前,宗市曾剪輯了南九州大學研究班發表的文章和報刊上登載的報道。但有些問題非親眼一睹則無法明白,而他又天生愛探索,於是從10月1日起向保健所請假,要利用10天假期前往水潟。宗市可能是在2日下午4點以後乘霧島號抵達的。

  宗市乘公共汽車去附近的湯王寺溫泉,住進奈良屋旅館,以那裡為落腳點,每天去村子訪問。宗市到達以後往東京寄過三張明信片,當晚還拍過電報。然而音信在4日就中斷了。預定的10天已到,卻消息遝然,一直未返回東京。今天是14日,已經過去兩周了。可以想得出,他攜帶的二萬五千日元早已告罄,正處於旅費不足之中。可是,保健所和家裡都沒有接到宗市的絲毫信息,令人越來越擔心。她希望警察調查一下。倘若發生了什麼事故,則打算即刻出發去貴地。

  「問過奈良屋旅館嗎?」木田先問道。

  「用電話查問過了。是老闆接的,他說,叫結城宗市的人確實在2日投宿,住到7日。7日傍晚7點來鐘離開旅館之後,就一直沒回來。貴重物品仍寄存著,日常生活用品都放在房間裡。估計他是去熊本了,可能過於專心研究怪病,不知不覺地耽擱了時間。說什麼正打算今天向警察報案哩。」

  「說的可真妙!」

  「我申斥了老闆一頓,不過,在電話裡也無可奈何。他一個勁兒地賠禮道歉。」

  木田聽著,心裡很清楚那個人就是在瀧堂的鵜藤治作家裡遇見的男子。屈指一算,曾有3天看見過他,就是3日、4日、5日這3天都和那個結城宗市見過面。結城宗市對木田說過,米浦和星浦有怪病患者的家家戶戶都訪問了,所以這3天中間,不只瀧堂,大概他還轉悠了別的地方。看東京那位妻子的意思,到4日為止收到過宗市的明信片,那麼,只能假設宗市由4日到7日這3天沒有寫明信片。

  宗市在7日傍晚離開旅館到哪裡去了呢?日常用品和貴重東西都沒有動,恐。情是不會走遠的。照奈良屋老闆的話說,是不是去熊本了?最遠也不過是福岡或鹿兒島吧?可是,看不出為了研究怪病有去福岡或鹿兒島的必要。要說有,像熊本的縣漁聯本部、水產廳、南九州大學等單位才是重點。不過,即使宗市去那些地方調查,兩周的時間也未免太長了。莫非出了什麼事嗎?但木田最近沒聽到過水潟市附近有旅行者發生事故死亡或意外事件的傳聞。不用說,勢良也同樣是心中無數。

  「那麼,你想怎麼辦呢?」

  木田用充滿好奇的眼神瞅著勢良厚厚的嘴唇。

  「我已經報告給署長了。漁民鬧事以來,署長大為頭痛,對這種一兩個旅行者失蹤的事件是不怎麼關心的。不過,我可不一樣,打算明天一早就去湯王寺溫泉看看。」

  勢良回去以後,木田的眼前漸漸浮現出在瀧堂村相遇的男子的面容。從談吐來看,他像是個有正義感的漢子,非常熱忱。木田自己就曾被他吸引得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談出心裡話。憑這種印象,自殺是不可想像的。然而不能忽視的是,在那明媚的山道上,男子背海而立的神情,也給初次見面的木田一種憂心忡忡的感覺。那清澈的、冷漠而鬱悶的目光使人難以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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