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柏林1888 | 上頁 下頁
一八


  「將軍,我真的沒什麼,請不必掛慮。」

  安娜一副泫然欲泣的語調。

  「哈哈,這麼說來是在為戀愛煩惱羅?」

  將軍獨自哈哈大笑,接著將矛頭轉向克拉拉。

  「克拉拉,你還好嗎?你和那位魯道夫上尉怎麼了?」

  「將軍,您這樣挖苦我,我吃不消啊。」

  「你不必這麼客氣,我也曾經年輕過。『青春無酒自陶醉』,這是誰說的?」

  「哥德。」

  「對、對。在你還沉醉的時候快點結婚吧,魯道夫是個前途無量的年輕人,自從調到陸軍部後,經常出入宰相官邸,很受宰相閣下器重。克拉拉小姐將來或許會成為陸軍部長夫人呢,那些亂七八糟的詩就不必寫了。」

  這時,其他賓客陸續進來,漢斯請眾人入席,曼葛特才總算停止胡言亂語。林太郎覺得十分掃興,既不高興將軍竟然無視與克拉拉同行的自己,更在意他認定克拉拉和魯道夫是未婚夫婦的口吻。

  晚餐席上氣氛似乎也不夠愉快,一股莫名的沉悶空氣流竄席間,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欠缺融洽的氣氛。

  安娜幾乎沒有碰觸食物,在林太郎眼中,她簡直如坐針氈,克拉拉也有些消沉,吃得很少。

  貝倫海姆伯爵不時向瑪麗安奴投射傾心的眼神,看到他的表情,林太郎首次感受到他放蕩的一面。

  瑪麗安奴雖然很清楚伯爵的挑逗視線,但努力假裝視而不見。皮耶則拼命壓抑胸中的不安,不時像做錯事般愧疚地偷看妻子。

  史密諾夫對瑪麗安奴也有興趣,但他多少分點心在鄰座的安娜身上,看來就像想討老婆歡心,卻自討沒趣,只好另找美女眉目傳情的丈夫。

  只有曼葛特將軍一個人開朗健談,布萊克公爵則像典型的英國人一樣,超然地堅守他的孤傲。

  村瀨康彥很容易感染周圍的氣氛,繃著臉老實地吃飯,坐在末席的秘書克勞斯像做錯事道歉般一直低著頭。

  林太郎心想,這真是個怪異的聚會啊。伯爵招待眾人的心意,除了向外國賓客展現白馬城之外,似乎還欠缺一個主題。

  外邊的天氣確實令人心情更加鬱悶,飄雪有轉為暴風雪的傾向。狂風呼嘯而過,樹林的沙沙響聲像遠處的海嘯在翻騰,傳入堡內。這裡地處偏僻,沒有煤氣燈設備,只有吊燈和蠟燭,但光度不夠,感覺微暗。

  吃罷晚餐,安娜推說精神不好,迅速回房。其他人穿過只點燃一根蠟燭的陰暗玄關,移到客廳。當萊因葡萄酒和白蘭地等飲料送來時,眾人才像得救似地各自找對象攀談。

  布萊克公爵和曼葛特將軍開始談起非洲。伯爵在隔壁的圖書室和秘書克勞斯商量事情,但很快就加入非洲話題,林太郎也興味十足地傾聽這個未知大陸的故事,克勞斯似乎奉命辦事,不久就不見蹤影。

  瑪麗安奴和克拉拉談起巴黎的流行。史密諾夫起初加入女士的談話,很快就覺得厭煩,約了皮耶和村瀨康彥去撞球,皮耶不太想去,不安地看了妻子一眼,勉為其難地走出房間。

  時間緩緩流逝。非洲話題告一段落後,伯爵又提起城堡,從圖書室抱來兩三本書,熱心地討論著。書裡也有日本的古城,林太郎再度應邀說明,他提到楠正成在千早城所用的日本傳統戰法,引起伯爵相當的興趣。

  但是,林太郎一直沒有機會提到最重要的事。偵探任務實在不如岡本說的那麼簡單,大家都在談城堡,根本無法突然把話題轉到芭蕾舞上。

  「對了,伯爵……」林太郎話一結束,布萊克立刻接口:「這座城堡叫白馬城,有什麼典故嗎?白馬這個名字讓人聯想到某個傳說……」

  「哦,」伯爵苦笑道:「這個名字是有一些傳說,但都荒唐無稽。克拉拉,你就跟大家說一說這個白馬的傳說吧。講這種故事,詩人比我適合。」

  克拉拉突然被點名,略感困惑,但很快就開始說明。

  「在德國的城堡裡,有關『白衣女郎』的傳說特別多,有的是被殘酷堡主虐待至死的女人,有的是戀情未果自殺了結的公主亡魂。她們總是穿著曳地的白色衣裳,裹著白色頭巾,深夜在堡中游來蕩去……」

  「我倒覺得活生生的女人要比鬼魂可怕多了。」

  伯爵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這個傳說後來出現各種變型,白馬故事是其中之一。據說這座古堡的某一代堡主,有位聰明、美麗、貞潔、嫻淑的妻子,名叫瑪麗。」

  「以妻子來說,她是非常麻煩的女人。」

  伯爵又冷冷地挖苦。

  「大概那位堡主的想法和伯爵相同吧,他迷戀別的女人,疏遠妻子,最後更覺得妻子是個妨礙。」

  克拉拉一句話打斷伯爵,繼續說:「最後,堡主以瑪麗發瘋為藉口,把她監禁在高塔的一個房間裡。瑪麗終日以淚洗面,就在某個暴風雪夜裡,她突然失蹤了。當時,那個房間警備森嚴,門窗緊鎖,還加了鐵窗,根本不可能逃出去,但她就像煙霧一樣消失了。」

  林太郎大吃一驚。伯爵會不會從這個傳說而想到密室謀殺的詭計呢?

  「那天晚上的暴風雪就和今晚一樣,整整刮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暴風雪平息,天氣放晴的早上,僕人在森林裡發現了一匹漂亮的白馬,他沒有去找它的原主,就把它牽回去獻給堡主,堡主也非常中意這匹白馬。」

  克拉拉停了一會兒繼續說:「白馬和堡主非常親昵,好好服侍了堡主一段時間,但有一天敵人攻至附近,堡主準備出戰,白馬卻載著他瘋也似地亂竄,踢散趕來鎮壓的僕人,直奔堡內,踢倒燭臺,最後像飛馬一樣高高飛過城牆,直直墜入湖中。就在那一刻,僕人們仿佛看見白馬變成瑪麗,緊緊抱住堡主……堡內因為翻倒的燭臺引起大火,敵人見機不可失,蜂擁而上,瞬間攻破。」

  「你說得實在夠詳細了。」

  伯爵冷笑著為故事作結。

  「後來查知,白馬乖乖服侍堡主的時間,正好和瑪麗婚後到被幽禁在塔裡的時間一樣。故事說來說去還是脫不了教訓的意味。」

  「幽禁瑪麗的,就是我們剛才參觀的那座塔嗎?」

  瑪麗安奴有些害怕地問。不知何時,去撞球的三個人也回來了,在後面傾聽。

  「正是。」伯爵微微一笑。「這終究是個傳說罷了,而且這座古堡曾經毀損,重新建造後又再度毀於他人。取名白馬城,好像是重建以後的事,就算傳說是真的,原先的城堡遺跡早就片瓦不存了。」

  林太郎想趁此機會提出密室的話題,只見伯爵瞥了一眼精心裝飾的座鐘後,突然起身。時間還不到九點。

  「特地邀請各位光臨,這麼做實在失禮,不過,我待會兒有件重要的事要辦,必須馬上擬妥一份外交文件。請各位慢慢享受,我會儘快結束工作,再和各位同樂,如果來不及,那就明天再見吧。漢斯!」

  伯爵命管家請克勞斯來。當克勞斯一出現,伯爵就說:「我要到舊館那邊,至少在十一點以前絕對不准有人打擾,我有問題需要好好思考。安娜不太舒服,就麻煩你幫我好好招待各位來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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