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赤川次郎 > 小偷必自私 | 上頁 下頁
一〇


  這幅畫的風格並不特別,是一幅極為尋常的肖像畫。一個穿著白色洋裝的十七、八歲女孩雙手輕迭在身前,眼睛直視著觀看者。她的臉稍長、五官端正,是個美少女。自然束起的頭髮長長垂下(其實是隱藏著,看不出長短,卻讓觀看者覺得一定是長的)。唇邊泛著略帶羞怯的笑容,清澈的眼睛充分顯露靦腆的神情。彷佛是將「純潔」一詞入畫的傑作。不,其實「純潔」的確入了畫。

  「這幅畫,要在哪裡展覽?」

  「據說是明天開始在K百貨公司舉辦特別的展示會。」

  「那你不妨每天去看她。這不就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嗎?」

  「你這話也太老套了。」

  淳一取笑她。「當然會去看她,不過每天去太麻煩了。」

  「那怎麼辦呢?」

  「請她過來。」

  真弓目不轉睛地看著淳一說:「受不了你!偷那種東西幹什麼呢?你又沒有處置美術品的管道。」

  「誰說要賣啦?我怎麼可能會出讓!我要把她掛起來,每天獨自欣賞。」

  「也帶到床上去嗎?啊,好可笑!」

  「喂,這是藝術鑒賞呢。你沒有吃醋的道理啊!何況這幅畫的所有權還有待爭議。」

  「為什麼?」

  「這幅畫被丟在伊豆某個小車站的長椅子上。」

  「怎麼會。」

  「不知道。碰巧發現的站員對畫有興趣,心想也許是某位名家的畫,便送去縣內美術館,這才知道是湯島龍王的畫作。」

  「那為什麼會有所有權的爭議呢?」

  「因為那個站員說是他發現的就是他的,而龍王的親屬則堅持是他們的,不願退讓。再加上某個畫商說有購買這幅畫的契約,所以就變成一場三方的爭奪戰。」

  「那麼是誰把畫作丟在車站呢?」

  「大概就是真正的持有人吧,但不得而知。」

  「真是不可思議呀!」

  真弓定睛看著這幅刊在報上的畫作。「誰是持有人,真想問問畫中的女性。」

  ***

  淳一看著手錶的夜光指針。淩晨一點。好,開始行動。

  由於長時間窩在狹窄的空調管空隙裡睡覺,身體好像到處吱嘎響著。他起初先試著伸縮手腳,不斷反復直到感覺完全回來了,才緩緩趴下,開始在管子裡移動。

  雖然是在天花板上,淳一卻能清楚知道自己的所在,正往哪個方向前進。昨天,他利用白天在樓層走了三次,看了二次畫展。當然是間隔著時間,充分運用從早上十點開店到傍晚六點關店的期間,慎重地把樓層的寬度、配置和方向灌進大腦裡。

  然後在今天趁著店員輪流吃午飯的時候,以工作服的姿態出現。

  「我是來檢查空調管的。」

  說著,就立刻潛到天花板上。百貨公司的店員雖說都穿著同樣的制服,其中卻有一半是廠商派來的,所以對設備的整修並不熟悉。這就是淳一的著眼點。不出所料,都沒有人察覺,使淳一得以一直待到關店之後。於是到剛剛之前他都動也不動地等著。

  淳一輕輕拉開上通天花板的開口蓋。柔軟的身軀一彎,下一秒鐘他已經靜靜地下到地板上了。依照事前的算計,來到展示會場的標示牌內側。「我的第六感還是很靈嘛,」他得意地笑了笑,用布巾擦拭膠底的鞋底,因為沾上了天花板的灰塵。甚至仔細擦淨地板上的塵垢,然後再悄悄鑽進標示牌底下而潛入會場裡面。

  雖是展示會場,卻只占百貨公司一層樓面的一半,面積不算寬大,而且主要只掛著那幅「某位小姐」,其它則排掛著湯島龍王一生冗長的解說牌、照片、素描等等。儘管如此,也許是東京閒人太多了,白天時仍擠滿了人。

  淳一悄悄地步行到畫的那一邊。雖然狹窄的會場因標示牌的設置而有如迷宮般地彎彎曲曲,但他腦海裡繪有清楚的地圖。在常夜燈昏微的燈光下,淳一來到看得到畫的地方。畫作前置有一把椅子,一個警衛很無聊似地坐在那裡。其它在會場入口可能還有一、二名。但是,以五千萬圓來說,這樣的警備未免太疏陋了。雖然仍裝有警報器,但那卻是相當舊的型式,可以簡單拆卸下來。

  「動手吧……」

  就在淳一把手伸進工作服的口袋,正要取出一個裡面裝有浸滿麻醉藥氯仿的布巾塑料袋時。

  「喂!是誰!」

  刺耳的聲音傳來。淳一猛然僵住,才發覺聲音是從會場那邊傳來的。

  「站住……等等!」

  淳一咋舌。一定是哪個笨拙同業溜進來了。萬一被牽連上可吃不完兜著走,便決定趁早撤離。下面的警備員一定會馬上接到通報,沒時間蘑菇了。

  這時叭嗒叭嗒的腳步聲逐漸靠近。畫作前面警衛也站起身來,卻無法離開崗位。

  「往你那邊去了!捉住他!」

  話一說完,標示牌下方的通道就沖出來一個白色人影。嚴陣以待的警衛便喝道:「站住!」

  人影要閃避他便改變方向,卻直接往淳一躲藏的地方跑來。喂!不行哪!往那邊去!禱告無效,那個人影仍沖了過來,方向沒轉好,撞上了標示牌。這種東西多半製作粗糙,馬上就嘎吱嘎吱地癱落在地。淳一迅即翻滾避開,免於被壓在下面,但是追來的警衛卻在眼前跳出來了。事已如此,就沒辦法了。趁對方倉皇無措時先發制人。淳一的拳頭先擊在警衛的腹部,接著便飛到他的下顎。一人被打倒了,馬上入口那邊又追來一個警衛。淳一把頭放低撲了上去,打中對方的腹部後,淳一在後勁的作用下撞上背後的標示牌。又是一陣嘎吱,標示牌轟然倒地。淳一的手刀擊中警衛的胸部,自己也累壞了。

  他一邊吁吁喘著,一邊站起身暗罵:「混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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