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赤川次郎 > 提線木偶陷阱 | 上頁 下頁
五二


  修一搖頭。「我沒那樣懷疑過……」

  「當然。其次的疑問,在於她為何要殺掉那四個人。她堅信那四個人確實於那日住木屋裡。為什麼?難道她調查過?怎樣調查?如果真的調查過,就不會把律師和教師兩個不可能去住木屋的人誤殺了。」

  「確實如此。」

  「不妨這樣假設。這裡有個人物,預先知道雅子想殺一個被稱為「先生」的男人。同時,那個人物正準備殺好幾個人;回心一想,自己想殺的對象全部都是有資格被人稱作『先生』的人。於是這個人物把自己想殺的人做成名單,交給雅子,告訴她其中有一個是她非殺不可的對象。」

  修一自語:「提線木偶!」

  「對。雅子被線操縱,為那個人物連鎖不斷的殺人!」

  「可是……那個拉線的人,到底是誰?」

  上西目不轉睛地看著修一:

  「就是你!」

  修一笑起來:「上西先生,別嚇我好不好?使我以為你是說真的!」

  「很遺憾,我是說真的。」

  「胡說八道!」修一氣憤地說。

  「是嗎?但是除了你,還有誰做得到?她被幽禁在地下室,跟任何人都沒接觸,她也不相信任何人。那個把名單交給她;使她深信不疑的人,只有你!把她放出監牢的是你。所以她只相信你一個。不僅如此,將那六把刀和相當數目的現款事先預備好的也是你!當她跑出地下室,把芳子等三人殺害之後逃走的短促時間內,不可能那麼快就找到那組匕首和現錢!」

  「你有什麼證據?」

  上西從口袋拿出一個信封,抽出一張照片。

  「這是你製作的名單。複印本,只要拿去鑲定一下,立刻知道是不是你的筆跡。怎麼樣?」

  修一接過照片,想要看透過去似的盯著。

  上面寫著四個男人的姓名和地址。複印紙皺巴巴的,字體也模糊不清,但是可以辨別得出筆跡來。

  修一鬆弛下來,深深歎息。

  「我叫她丟掉的,怎麼不聽?」

  上西平靜地說:

  「因為他愛你。女人對她所愛的人的物品,總想保存一件。不過,她最後還是聽你的話了。她在襲擊你之前,把名單吞下去了。這是從她的胃裡找出來的。」

  「我輸了!」修一目不轉睛地看著上西。「你是單憑那份手記,把這些全部推理出來的嗎?」

  「不是的。使我對你產生懷疑的,是托淺倉教授的福!」

  「教援?」

  「婚宴那樣結束後,我目送你們離開,繼續留在雅子的屍體旁邊。然後,淺倉教授慢步過來問:

  「剛剛聽人說,這個女孩叫做峰岸雅子?」

  我回答說是的。

  「她的父親是峰岸良三吧!」我也說是。我以為教授是從報上得悉他的名字的。但是,教授俯著看看雅子的屍體,竟然搖搖頭說道:

  「這女孩子小的時候我有見過,可愛得很。真可憐!」

  我不明白他的話,問道:「你認識她?」

  「她父親跟我是大學同學,頭腦精明得很!」他說。

  「你認識峰岸良三!」我很驚奇。當然,老同學的女兒如此死嵌,他一定會難過的。

  於是我詳細問他。原來教授完全不讀報紙,不曉得峰岸良三已死,以及走私毒品的事。他聽我說峰岸已死,這樣表示:「那真頭痛。我知道峰岸在巴黎的人面很廣,每次有學生去法國留學,我都會叫學生帶一封致峰岸的介紹信過去。現在他死了,以後學生去那裡就麻煩多了……」

  於是我問:「教授,上田修一君去法國的時候,有沒有帶介紹信去?」教授點頭。那些介紹信,在峰岸死於飛機失事以後,自然喪失意義了。可是教授完全不曉得這回事。」

  上西歎一口氣,又接下去:

  「從那時起,我開始懷疑你。你知道峰岸良三的,為何從來不提?你為何那麼偶然的去峰岸家當家庭教師?……然後,我們收到雅子的手記。經過詳細檢討後,警方重新驗屍,這才明白過來。」

  修一再也無話可說,沈默地點點頭。

  「輪到你來說了。從頭開始慢慢說!」

  「好吧!」修一也很乾脆利落。「我到了巴黎,立刻帶了介紹信去峰岸家。可是一到他家門口,突然有人向我突襲。是個年輕的法國人。他想搶我的皮箱,我奮力抵抗,跟他格鬥起來。他亮出刀子。搏鬥過程中,我用他的刀刺中他的腹部。他渾身是血的痛苦呻吟。我嚇得束手無策。在人生路不熟的巴黎,一下機就刺傷人,怎辦才好?於是慌忙奔進峰岸家,裡面的管理人告訴我:峰岸已經死了!我把剛剛發生的事告訴管理人,他帶我進房間,叫我等一等。我等了相當久。然後,管理人開車載我去郊外。到了一間樹林的小房子,已經天黑了。房子裹有一名高大的日本人,旁邊有好幾個像是保鑣的法國人。那個就是峰岸良三。

  原來我所刺的男人,是跟峰岸組織對立的毒品組織的手下,一直負責監視他的家。

  那天見我帶著行李箱來,斷然料定我是日本來的峰岸組織的人,於是想搶奪我的皮箱。

  峰岸說,我刺傷敵方部下的事已經傳上去了,我只有三天的命。又說:『他們會慢慢折磨你到死為止。看在你帶著老友淺倉君的介紹信來的分上,我就讓你死得痛快點吧!』不知開玩笑還是真心,說完就笑。我是吃軟不吃硬的人,陷入困境時反而更強硬,我說隨意吧!附加一句,淺倉先生托我找的文獻,請他代找之後寄給教授。峰岸聽了,很愉快地望著我,最後開口問我,願不願意幫他做一點事。」

  修一停在這裡,到廚房去把剛才泡好的茶端來給上西,自己也慢慢喝著。

  「說到口乾了。提起那個峰岸,確實是個有魅力的男人,身上有貴族的氣質,彷佛超然一切……對從未謀面的我說出要用我的話,可說是貴族的無常性表現吧!我曉得若不答應,只有死路一條。想到若是有錢拿,何樂不為?我不會被良心責備什麼的。從小,我只相信適者生存的真理,認為法律和道德都是假話。這點特性跟峰岸相似。我想他一眼就看穿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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