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赤川次郎 > 死亡樂章 | 上頁 下頁
三三


  若在平日,片山必然一直後退。可是這次不行。因他坐在椅子上,椅背擋住他的去路。現在又來不及拆椅背了。正當驚慌失措時,終於發生相撞事件。麻理彎下腰身,在他的唇上親吻起來。——片山覺得快要暈倒了。麻理上前擁抱他。如果他也回抱麻理就沒事了,他卻任由對方壓下來,於是椅子傾斜,俄頃之間,兩人一同倒在地上。

  當然,地板上鋪著柔軟的厚地氈,他們沒有受傷。站起來後,他們面對面相望。麻理噗嗤一聲笑起來。

  「對不起!」

  「不,我無所謂。大家都太緊張了!」片山松一口氣。

  「不是的。」麻理毅然說道:「不要把我和長谷小姐混為一談。其實,打從第一眼看到你時,我就愛上了你。」

  片山想:假如晴美在場,一定對他另眼相看!

  「我快三十歲了,是個微不足道的刑警,分不清二分音符和四分音符的差別。在你這樣的音樂家眼中看來,我是個難以置信的非音樂的音盲啊!」

  這一番話有點條理不通。不過,男女之間的關係大致如此。片山曾經失戀好幾次,他有自知之明。

  「我又不是要你跟我結婚!」麻理在床邊坐下。片山有了教訓,這次站得挺直。「如果我說要結婚,媽媽會殺了我!不,說不定先殺你!」

  「你還年輕,還有更多機會讓你展示才華!」

  「我……第一次談戀愛。」麻理的視線投向地面。「以前我連交男朋友的時間也沒有。每天的時間全為小提琴分配,除了練琴還是練琴……」

  「今後,你會有無數的機會談戀愛!」片山誠懇地說。

  麻理停頓片刻,說道:「我跟史坦威先生學過琴。這次的比賽就是用他的名字主辦的。他是個偉大的音樂家,體格魁梧,人品大方。聽過我的演奏之後,他說:『你大概沒有談過戀愛』。又說:『沒有戀愛過的人,演奏不出小提琴真正的聲音。它不會如歌如泣……』」

  「我能幫上一點忙就好了。」片山微笑著說。

  「你的人真好。陪我睡覺好不好?」

  片山嚇得跳起來。「怎麼可以?其實……我並不是討厭女人,你的魅力也是……不過,這是兩回事!」

  「原來你很保守呢!」

  「對。所以妹妹時常為我打氣!」

  「你是說晴美小姐?你有那麼漂亮的妹妹,挑女人的眼光當然嚴格了。」

  「不敢當。」片山說。這時,口袋又嗶嗶響了。

  「啊,我的電話。那麼失陪了……」

  「今晚的事交給我吧!」

  「一切拜託了。」片山走出麻理的房間時,不住喘氣。

  「哥哥!」是晴美打來的電話。她把事情梗概講了一遍。

  「他們說不是謀殺案,根本不想調查。氣死我了!」憤憤不平的嘮叨一頓才說:「你那邊沒發生命案嗎?」

  「不要亂講不吉利的話!」

  「有沒有不尋常的事發生?」

  「呀,沒有哇。就跟平常一樣!」

  「跟平常一樣?」

  「是的,我又要失戀了!」

  「你在胡說甚麼呀!」

  「沒甚麼……等一等!」片山豎起耳朵。他聽到咚咚聲。「好像有事發生了。待會我再打給你。」

  掛斷電話後,片山沖出走廊。其它房門也打開了。

  「那是甚麼聲音?」長穀和美問。

  「大久保先生的房間傳出來的!」麻理說。她這麼一喊,大家才發現只有大久保的房間緊閉著。

  片山沖過去開門。房裡亂七八糟。書桌翻倒了,錄音機摔在牆邊,樂譜架也倒下來,樂譜掉得滿地都是。

  然後,連小提琴也被殘忍地摔個稀爛。

  唯獨不見大久保的人影。

  「大久保君!」片山高聲喊。只有在浴室裡。他急忙過去把門打開。

  大久保回過頭來。披頭散髮的,眼睛睜得老大,惘惘然地望著片山。

  「大久保君,你沒事吧!不能這樣!」

  片山狂喊。因為大久保的右手握住一把銀色的剃刀,刀刃對正左手腕。

  「交給我!」片山伸手過去。

  剃刀揮動,立刻鮮血迸流,滴在磁磚地上。

  「傻瓜!你想幹甚麼?」片山捉住大久保握剃刀的手。接著,古田和丸山相繼沖進浴室。片山一面設法摔掉剃刀,一面喊道:

  「替他止血!綁住他的手臂!」

  孔武有力的丸山制服了掙扎的大久保,古田用毛巾紮緊他的上段胳膊。

  大久保突然暈過去,全身癱瘓下來。片山正在奮力跟他的右手格鬥,因此失去重心,往前撲倒。他來不及驚叫,已經一頭栽進盛滿水的浴缸裡。

  (2)

  救護車的警笛聲去遠了。片山渾身濕淋淋地站在門口目送它離去,然後打個老大的噴嚏,急忙回到房裡。

  全體在客廳裡集合,唯獨缺了植田真知子。大家都不說話,沉默地承受著沉重的空氣。

  「刑警先生,你冷不冷?」古田說。「這裡有暖爐,你過來這裡坐吧!」

  「謝謝。」片山說。

  雖是電暖爐,然而火力不強,不過總比沒有的好。

  「你沒有替換的衣服嗎?」麻理擔心地問。

  「我妹妹等一會就送過來……」片山吐一口大氣。

  「大久保一定是無法忍受這種緊張!」古田說。

  「好可憐。」丸山說。「他看來太神經質了。」

  「我認識他。」葉紀子的語調反常態的深沉。「我在其它比賽見過他。他很努力求上進,就是家庭窮,不允許他繼續學小提琴。如果他不能在有名的比賽中獲勝,只有放棄小提琴了。以學年來看,恐怕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他這樣想就更焦急,以為自己比別人落後……其實大家都一樣!」長穀和美說。

  葉紀子望望古田說:「應該由你代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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