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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 第二章:春

  (1)

  不祥的預感。

  這一天,片山不用值勤,這是很久沒有的事,出到這個地方來,又並非烏雲低垂或吹起旋風。

  這是十分暖和的一日,三月即將結束,完全是春天的陽光了。

  到了這種季節,通常都會心情愉快,步伐變得輕盈才是,可是對片山來說卻想睡覺……

  恰好沙發非常舒服,坐著坐著,片山開始打瞌睡。就在這時——

  「片山先生,片山義太郎先生,在不在?」

  隨著一陣刺耳的鈴聲,男侍應手拿一張寫著「片山先生」的傳呼牌,在酒店的大堂走來走去。

  片山赫然醒來,不由回答一句:

  「是,老師!」

  看來是上課時打瞌睡挨駡的記憶在瞬間蘇醒了。由於他說得相當大聲,幾名似乎很早就望著片山打瞌睡而偷笑的女子大學生,聽見他那句話,哄然大笑起來。

  片山臉紅紅地站起來,喊住男侍應。

  「我——我就是片山。」

  「啊,與你約好碰頭的兒島女士有傳言。」

  「是嗎?」

  是不是她不能來了?倘若是就好了……

  「她在樓下的大堂等你,請你早點去。」

  「樓下的大堂?」片山東張西望。「這裡不是大堂嗎?」

  「這兒乃是正面大堂,樓下是本館大堂,那條甬道的對面則是新館大堂。」

  「呃……」

  「大家時常搞錯的。」

  不會搞錯的反而奇怪了!

  「那麼,下面是……新館大堂?」

  「不,本館大堂。請利用那邊的電動扶梯吧!」

  「謝謝……」

  片山抹著汗,假裝漠視還在笑彎了腰的女子大學生們,直直走向電動扶梯。

  「真是的……」

  兒島姑媽究竟在想些甚麼?

  「今天不是相親,你放心來吧!」

  居然打電話來說要請吃午飯……怎麼可能。自己年紀也不小了,總不成叫姑媽付帳,然後若無其事地說聲「多謝款待」了事……

  儘管如此,片山還是覺得不可思議。若是「本館」的話,另外一幢應該稱作「別館」才對,若是有「新館」的話,表示有「舊館」。可是採用意義不同的「本館」和「新館」,為甚麼呢?

  這些都無所謂……

  確實,從扶梯下到下面的一層一看,那裡也是一個跟上面的結構相似的大堂。

  幹嘛會有幾個大堂嘛!似乎可以拍成新派的時代錯誤愛情倫理片了。

  「義太郎!」

  兒島光枝的聲音響徹整個大堂,片山差點跳將起來。

  「姑媽。我搞錯了,在上面等你。」

  「我就猜到會這樣。」開朗如昔的兒島光枝說。「我訂好位子了。走吧!」

  姑媽不是壞人。然而她一心相信,為片山找老婆乃是她的人生大目標。

  「今天有甚麼事找我?姑媽。」

  「沒事沒事。總之,我想和你輕輕鬆松吃個午餐。」

  有古怪。片山側一側頭。

  「今天不會又是——」

  「不是相親,我不是說了嗎?我沒說謊哦。」

  「那就好——」

  搭電梯上到十樓時,進到一間燈火通明的餐廳。

  「我訂了一個適合眺望的好位子咧。」

  片山怕高。他把椅子移過一邊而坐,儘量不望下面。

  「咦?」兒島光枝目不轉睛地盯著片山。

  「我的臉沾到甚麼嗎?」

  「沒有,不是這個意思……瞧,這個!」

  冷不防地伸手過來,拔掉片山的一根頭髮。

  「好痛!」片山禁不住跳起來怪叫。「你幹甚麼?」

  「瞧瞧瞧!白頭發哦!」

  「嗄?」

  的確,一根白髮直直擺到片山眼前。

  「看到嗎?」

  「看到了……」

  兒島光枝把白髮擺得太靠近,片山幾乎頭暈眼花。

  「再過兩三年,幾十根、幾百根白髮長出來啦。在那之前,你要設法做點甚麼才是。」光枝強硬地說。

  「太誇張了吧!僅僅白髮一根,誰沒有?」片山說。

  「誰也沒說白髮不好呀。我只是想說,若是沒有一個跟你一齊增加白髮的對象的話,情形就大不相同了。我也有很多白髮嘛。」

  「是嗎?」

  「男人嘛,還是必須結婚的好。」

  果然又是那件事!

  「哎,你說今天不是來相親的——」

  「不是,不是相親。」光枝搖搖頭。「只是有個人想介紹一下。」

  片山眨眨眼。

  「女人?」

  「你喜歡男人?」

  「不是的!但是——那不就等於相親了嗎?」

  「不要大喊大叫!」

  「我沒有大喊大叫!」片山生氣地說。

  前來點菜的女侍,呆呆地注視他們兩個針鋒相對。

  「啊,兩份午餐。」光枝說。

  「三份吧!」片山這樣說時,女侍問「是三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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