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赤川次郎 > 情竇初開 | 上頁 下頁
一〇


  我們又回到煎薄餅店的長凳去。為了剛才打電話的事,我心裡怪彆扭的,於是每人又再買一份煎薄餅來吃。因為我和邦子都是同樣性格懦弱的人。

  「我倒不在乎媽媽打算過放蕩的生活。」

  我興趣索然地說,因為自己剛才的胡猜亂想打了個不該打的電話而感到難為情。

  「沒有這樣的事!」

  「為什麼?」

  「因為我們都是父母養大的呀。如果父母一方出了故障,我們當然都會受影響的。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故障嗎?唔,這個詞用得很巧妙。」

  「你爸爸當然不知道的咯?」

  邦子問道。

  「可能吧。」

  「多麼可憐啊。自己獨自一個人在外面排命幹,妻子卻在家裡放蕩。」

  「告訴爸爸好嗎?」

  「那怎麼行!他們兩人鬧起來,結果對你還不是一樣壞嗎?」

  「那我就不吭氣了,是嗎?」

  「你必須對你爸爸嚴守秘密——如果在他沒有發現之前,你媽媽的放蕩行為就停止了,這就最好不過了。」

  「我可沒有向媽媽提過意見。」

  「但你總得想辦法制止她啊。你們家可要垮的呀。你不願意父母離婚吧?」

  「這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可不是嗎!」

  「不過……媽媽也挺可憐的。我一想到她背著別人偷偷地哭就……這是我的過錯,因為我沒有吭聲啊。但是我又只能這樣做。」

  「是呀。如果你媽媽和那個人拉倒就好了。」

  「可不是那麼簡單吧。哪能因為一次不到約會的地方便拉倒的呢?」

  「對方是怎麼樣的男人呢?」

  「他叫梶川真治,四十四歲,K商事公司的常務董事。」

  「你調查過了嗎?真夠厲害的。」

  「第二天也就是星期天我又去了那家XX旅店。剛好櫃檯上那個女職員又在那裡,我便向她說;我想向昨天那位先生道謝,不知道他是誰。請告訴我一下。」

  「你怎麼連他的年紀也打聽到啦?」

  「可以從《紳士錄》裡找到的喲。那裡面記載了各人的母校、家人的姓名以至個人的嗜好等,應有盡有。」

  「是嗎?!」

  「不過,我雖然都查清了,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那個人一定是玩玩罷了。」

  「嗯。K商事公司是第一流企業哩,這是我向親戚打聽來的。他可是常務董事呀,何況又是四十四歲這麼年青。」

  「一定是個優秀人才吧。」

  「是東京大學畢業的,一定是個秀才哩。一看就像這樣的人。」

  「是嗎?阿瞳你見過他了嗎?」

  「嗯,是個標準的精英分子。」

  我們兩個沉默了一會兒。

  「有些話也許不該我說……」

  「沒有的事。你說吧,我現在正不知怎麼辦呢。」

  「和那個男人見一次面。談一談,你看怎麼樣?」

  「你想如果我去找他,他會見我嗎?」

  「他可不是什麼大人物,幹嗎端架子?」

  「見了面幹什麼呢?」

  「這個嘛……」邦子被我問住了。她反問道,「怎麼辦?」

  事情就是這樣。

  無論邦子和我是多麼要好的朋友,到了這個地步也沒法回答了。

  至於我嘛,心裡也還是猶豫不決。看到媽媽那樣走投無路、暗自飲泣,我又覺得應該幫她一把。這也是事實。

  但是我有爸爸,而梶川呢,也有妻子和三個兒女。

  我想:媽媽還是應該早日和梶川一刀兩斷,這對媽媽無疑大有好處。但是我能對媽媽說這話嗎?

  「回家吧!」

  我站起來說道。如果再不走,我又去胡思亂想而再要一份煎薄餅啦!

  「我回來啦。」

  我偷偷向廚房張望,嘴裡高聲叫喊道。

  「你回來了?甜酒呢?」

  媽媽回過頭來問道。

  媽媽今天沒有哭。我這就放心了。

  「喲,糟了!我忘了買甜酒。」

  「什麼?你這孩子!那就要找鄰居去借一點來啦,不然……」

  「好的!」

  我說著拿出了藏在背後的酒瓶。

  「好丫頭!你敢拿我開玩笑!」

  媽媽瞪了我一眼。

  「媽媽嚇了一跳吧?」

  我正要到樓上去,起居室裡的電話鈴響了。

  「我來接。」

  我一面說一面跑過去。

  「喂,這是沖野家——呀,爸爸!。」

  「是阿瞳嗎?我還以為是你媽媽哩。」

  「爸爸真不該!女兒都十七歲了,你應該多關心呀。」

  「對不起!」

  我的耳畔響起了爸爸那久違的親切笑聲。

  「我去叫媽媽來聽電話。」

  「好哇。」

  我伸出腦袋朝廚房喊道:「爸爸來電話啦!」

  「噢,是嗎?阿瞳,你來幫個忙,攪和攪和鍋裡的湯好嗎?」

  「太高興了。」

  「你說什麼呀?」

  「行啦,交給我吧,媽媽您別忙。」

  我按照媽媽的囑咐攪和著鍋裡的湯。

  煤氣爐的噴火聲和排氣扇的鳴鳴聲響個不停,我一點兒也聽不到媽媽的說話聲。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