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赤川次郎 > 壁櫥女屍 | 上頁 下頁
一五


  「——沒事吧?」好像是辦公室裡的男人的聲音。之所以說好像,是因為珠美的視線模糊無法看清的緣故。但是,她依然緊緊地抱著書包。

  我要死了。

  * * *

  綾子在電車中、在家裡、在回去的路上一直這樣想著。昨天培養的良好感覺一掃而光,今天是遇到的最灰暗的一天。到五點鐘響起下班的鈴聲為止,綾子覺得彷佛已經過了一年那麼久。

  終於習慣了複印機的工作,綾子充滿自信地到公司去上班,可是今天的工作內容卻變成了文件整理及打包裹。

  雖說是文件整理的工作,但對於既沒工作經驗,又沒讀過商業學校的綾子來說,僅是區分單據和筆記的不同就已經是勉為其難了。

  再加上:

  「把歲入和歲出分一下類。」

  聽到這樣的命令後,綾子首先是不能確定「suiru」和「suichu」是怎樣的漢字。是「入」和「出」吧,她終於找到了這兩個漢字。接下來是要怎樣分類的問題。其實問一聲:「要怎樣分類呢?」就可以解決了,但由於生性懦弱的關係而不敢這樣聲張。

  「那麼,你就做這些吧,因為我很忙。」那個男人說完就扔下綾子急匆匆地走了。

  綾子雖然感到為難,但還是不敢怠慢,不管怎樣先依照著「出」和「入」兩個字把文件和單據全部分開了。可是接下來就被狠狠地責備了一通。

  「怎麼會這麼亂七八糟的!算了!你回去後什麼都別做我就謝天謝地了,真是的!」

  綾子心中暗想:「你又沒教過我怎麼做」。但實際上卻只是低著頭說了聲「對不起」。為此綾子已是十二分的消沉了。

  因為下午的發送業務,於是公司又讓她打包裹。而這又是綾子的弱項,她大體上是那種笨手笨腳的女孩,連系鞋帶也要適當地反復才可以系好。所以選鞋子絕對是選擇不系帶的。讓這樣的綾子打包裹簡直是強人所難了。

  「從這裡穿過去,在這裡綁好打結,這樣做就可以了。」女負責人示範給她看的時候,她想,「啊,很簡單嘛。」可沒料到自己試著一做,就完全變了樣,帶子糾纏在一起結成了奇怪的繩扣,連同手指也綁在了裡面。儘管如此,她花了近兩個小時的時間終於還是記住了打結的方法,之後就進展順利了。四點半時終於回到了座位上,已是筋疲力盡了。好在心情比上午好了許多。

  「辛苦了。」有人端了杯茶給她,「現在到五點之前的時間都不會有事了喲。」聽了這些話,綾子終於露出了笑容。

  「這是誰幹的!打出這樣的包裹!」怒吼聲響遍了公司,綾子聽說過這是好嘮叨的課長。「這麼鬆鬆垮垮的,看呀!」一拎起帶子,包裹就掉了出來,確實是太松了。「就像這樣送給對方嗎?是誰,是誰幹的!」

  綾子感到自己臉上的血色已經退盡了。她慢慢地起身上前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是我。」

  「什麼,打工的?」

  「是。」

  「現在的學生都在學什麼呀?連個帶子都打不好嗎?」

  「對不起……」

  「一心在學勾引男人的方法吧。」

  公司裡頓時哄堂大笑起來。——綾子覺得自己大概是這世界上最悲慘的人了。

  回家的路上,綾子一直這樣想著。這世上大概根本沒有瞭解自己的人。——是呀。大家都在取笑我,覺得我像傻瓜一樣有趣。我再也不會出現在這家公司裡了。她的內心蒙上了強烈的羞恥感。——也許一切都已經完了。

  一回到安東家,帶著的面具就被擊得粉碎,綾子沖進鋪著六張榻榻米的房間裡,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若說到綾子有什麼專長的話,那大概就是哭了。總之就是個愛哭蟲。一旦哭起來,一時是止不住的。連夕裡子她們也取笑說:「大姊即使是徘徊在沙漠中也會獲救,因為儲存的水分多呀。」

  在微微暗下來的房間裡,綾子一個人不停地哭泣著,隔扇門被拉開了。

  「——哎,怎麼啦?」是安東。

  「老師……」綾子想止住哭泣,但與水龍頭不同的是不能想停就停。

  「怎麼啦?發生什麼事了嗎?」安東在綾子身邊坐下,抱住了她的雙肩。

  這份溫柔再次刺激了綾子的淚腺。「我……我……」她已是泣不成聲了,投身于安東的懷中又哭了出來。

  「打起精神來。——嗨,要堅強喲。」安東撫摸著綾子的頭說。

  「對不起……」哭了足有十分鐘以上的綾子總算抬起了頭,「我很難過……我……真是沒用。無論做什麼……都遭人嘲笑。」

  「有這樣的事嗎?是你太多心了吧。」

  「是真的……大家都把我當傻瓜來取笑……」

  「但是我不會喲。」安東說。

  綾子抬起頭來。之後的瞬間裡,安東強而有力的臂膀緊緊地抱住了綾子,綾子的嘴唇與安東的嘴唇緊貼在一起,全身如同被火點燃似的熱起來。——綾子在夢中用手臂環住了安東的身體。

  * * *

  「我回來了。」夕裡子進了片瀨家的大門。

  家中異常地安靜。——沒人在家嗎?但是大門沒有上鎖呀。

  「我回來了。」推開起居室的門,夕裡子驚呆了。

  宛如靜止的畫面一般,敦子、敦子父親和她母親各自分開沉默地坐著,沒有了往日和睦的氣氛。這種場合沉悶到令人一旦進入就有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夕裡子覺得自己什麼也不能說,就默默地從起居室退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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