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畢格斯 > 禿頭旅館的七把鑰匙 | 上頁 下頁 | |
五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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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根說他還要負隅頑抗。」 「他當然會,」她說,「不過他將像拿破崙在滑鐵盧似的,一敗塗地。不管他入不入獄——他很滑頭,可能會逃出法律的制裁——他在菜頓的權力反正將喪失。下一屆競選他不可能取勝,而選舉很快就要進行了。我很高興,多年來我們的主編一直在不利的條件下反腐敗,我很高興這場戰役終於結束了,而且星報大獲全勝。」 「靠得是你。」馬吉柔聲說。 「還有——一個人的幫忙,」她笑著說,「我得上樓一趟,看看給我的新任務是什麼。」 馬吉先生想表示反抗,但話到嘴邊沒說出口。爬上報社慣有的陰鬱樓梯後,他們倆走進星報的辦公室。儘管當日報紙已在大街上賣了好一陣子,辦公室仍沉浸在多年來的成功所帶來的巨大喜悅之中。馬吉看到別人都對那女子投去敬佩的微笑,並注視著她走到主編的辦公桌前。 「我又被分派了新任務,」她苦笑著。他倆下樓來到街頭。「對於寫了一篇好文章的記者,主編照樣三言兩語就打發了,真有意思。」她接著說,「我剛被分派的活兒讓我想起一位紐約的老記者的經歷,他過去也在星報幹過。」 他們費力地穿過人群,徜徉在綠色植物裝飾的櫥窗前。 「他們的報社在花園街,他是第一個社裡派往采寫西班牙戰事的人,」她說,「我想他的任務完成得很出色。戰事結束後他凱旋而歸,一副春風得意。趾高氣揚的模樣。別人告訴他主編要見他。他後來告訴我他去見主編時心想:『他們這回准派我去菲律賓。』因此當主編指派他去採訪休斯敦大街的一場火災時,他差點兒沒暈過去。我理解他當時的心情,因為我現在也有同感。」 「什麼任務,也是火災?」馬吉問。 「不是,」她說,「寫一篇無關痛癢的關於聖誕玩具的文章。我每年聖誕都寫這種文章,連寫了三年,膩死了。哦,看來還能再寫一篇。不過得等到吃完諾頓太太的午飯再寫。」 她領他走進一條街道,那裡的房子式樣全都一樣,連窗戶上貼著的「出租」標簽都似一個模子裡鑄出來的,她登上一棟房子的臺階,馬吉心想她若不是從街角開始數,肯定不會認出這棟房子。他倆走入一個寄宿公寓的過道,裡面光線黑暗,立著一個掛帽架,桌子上散放著流浪漢們的無人領取的信件,一派典型的寄宿公寓的氣氛。諾頓太太一陣風似地出來迎住他們。 「噢,馬吉先生,」她說,「你能光臨我格外高興。我正忙著做飯。親愛的,領他去客廳裡等等。」 馬吉先生被引入客廳。進去時,客廳似乎沮喪地呻吟了一聲。他在室內徘徊,觀賞著諾頓太太在不同時期搜集來的反映她性格的小擺設。一座名為「為之晚矣」的鋼制雕塑,描寫一位憤怒的父親趕到教堂門口,看到他私奔的女兒倒在一高大健壯的青年懷裡,牧師在一旁以贊同的眼光觀望著。另一個雕塑是約翰·德魯,神態不可一世,酷似「馴悍婦」裡的帕特魯奇奧。有幾個騰雲駕霧的小天使,個個無精打采,肌肉鬆軟。一個粉紅色病態膚色的小孩愛撫地緊摟著一隻兇猛的狗。壁爐臺上擺著一隻小船,罩在玻璃櫃裡。還有幾個女子小雕像,大面積地袒露著玉體。 一支畫架上有一副面色沉鬱的肖像畫,顯然是作古的諾頓。他毫無特色的鼻子朝上翻著,似乎總在嗅著飯香;頭髮貼在額前,蜷曲得瀟灑放浪。 馬吉先生朝四周逡巡,不由一笑。難道現實生活永遠無法與他夢想中的浪漫相比?哪裡有黯淡的燈光和遠處飄來的圓舞曲?還有那神秘的月光?他遲早有一天要在那月光下向一位美麗的少女傾吐他的愛情。這些浪漫在諾頓太大的客廳裡絕對找不到。 她走過來站在門首。她已除去帽子和大衣,面帶哂笑,將她的美散溢到整個房間。馬吉先生望著牆上的胖乎乎的小天使,自忖不知他們因自慚形穢而到何處藏身。然而不,他們仍厚著臉皮在虛無縹緲的雲中隱沒。 「進來,」他大聲說,「請不要再把我一個人丟下不管。告訴我,這是不是那個發誓要讓諾頓太太幸福的先生?」 「我——我不能進來,」她紅著臉說。她似乎想避開他。「是的,那是諾頓先生。」她走近畫架,看著死者的髮型笑著。「我要離開你——只一會兒——」 比利·馬吉心跳怦然,呼吸急促,他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再也不要從我身邊走開,」他大聲說。「你難道不知道嗎?我以為你明白,你是我的。我愛你,愛你。這是我唯一能說的,我親愛的人。看著我——求你看著我。」 「這發生得太快了,」她囁嚅著,「事情發展得過快就——成不了真。」 「女人的邏輯,」馬吉說,「事情已經發生了,我美麗的姑娘,看著我。」 於是——她看向他。她羞赦得有些發抖,既驚懼又喜悅,便朝他抬起眼睛。 「我的小姑娘。」他低頭對她說。 她堅持了片刻,終於順從地貼到他身上。比利·馬吉緊緊將她摟在懷裡。 「你要照顧我,」她對他低語,「我——我愛你。」她羞澀地用雙臂環住他的肩膀。「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嗎?我叫瑪麗——」 瑪麗什麼?對這一問題的答案顯然無關緊要,因為馬吉先生的嘴唇己壓到她的唇上,無法叫她把話說完。 他倆就這樣站在那裡,置身在諾頓太太毫無生氣的小擺設之中。俄頃,她問: 「你的書怎麼辦,親愛的?」 然而馬吉先生卻忘到九霄雲外了。 「什麼書?」他問。 「你去禿頭山打算寫的小說,你忘了麼——不設離奇的情節、沒有瘋狂的追殺,也沒有——愛情?」 「噢——」馬吉先生稍頓,因想起那部小說而異常喜悅。然而見到伏在他懷裡的女子,更是喜不自禁。 「哦,親愛的,」他輕聲解釋道,「這就是愛情。」 (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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