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畢格斯 > 沒有鑰匙的房間 | 上頁 下頁 | |
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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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那樣的。」他自豪地贊同說,女兒是他最珍貴的財產。「告訴你吧,我很想她,她不在身邊的時候我覺得非常寂寞。」 米納瓦小姐敏感地看了他一眼。 她說:「是啊,我聽到了一些關於你是多麼寂寞的傳言。」 他黃褐色的面頰微微泛紅了。 「我想,是從阿莫斯那兒?」 「噢,不止是阿莫斯,丹。有很多傳聞。也是的,你這樣的年紀——」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這樣的年紀?我告訴過你,在這兒我們都還年輕。」他沉默了片刻。「你很爽朗——我說過,也確實這樣認為。你一定明白一個男人在這島上會做出與在巴克灣有點不同的事來。」 她笑著說:「而且巴克灣的男人全不可靠。丹,我可不是要指責你。但是,為了巴巴拉的緣故,你不會和你傾心的一個女人結婚吧?」 「我可以和這個女人結婚——如果我們說的是同一個人的話。」 米納瓦小姐答道:「我指的是那個大家都知道的,懷基基灘的那個寡婦。」 「這地方實在是個謠言的溫床。阿倫·康普頓是很值得人尊敬的。」 「我相信她以前是歌舞團的。」 「不準確。她在嫁給康普頓中尉以前是個演小角色的演員。」 「她成了寡婦,這是她自己造成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棕色的眼睛中閃著光。 「我聽說她丈夫的飛機在戴蒙德角失事是因為他正想那樣做。是她把他逼到那一步的。」 「胡說——一派胡言!」丹·溫特斯利普大叫,「原諒我,米納瓦,你千萬不可以全信在海灘上聽到的話。」他沉默了一會兒。「如果我告訴你我要娶這個女人,你會怎麼說?」 她溫柔地回答道:「恐怕我只會說些陳詞濫調,提醒你老糊塗是最糊塗的。」他沒作聲。「丹,原諒我。我是你的堂妹,可是你的家事與我並不相干,我無所謂——但是我喜歡你,而且我要為巴巴拉著想。」 他低下了頭。 他說:「我懂。為巴巴拉著想。好了,沒必要太激動,我沒跟阿倫提過結婚的事——還沒有。」 米納瓦小姐露出了微笑。 她說:「你知道嗎,這些年我一點一點老了,許多古老的至理名言對我來說全是一派胡言,尤其是我剛才引用的那一句。」他望著她,目光又變得友善了。她又說:「這是我嘗過的最好吃的牛油果。對了,丹,告訴我,芒果真是一種食物嗎?在我看來它更像是春天的滋補品。」 到晚餐結束的時候,有關阿倫·康普頓的話題早被遺忘了,丹已完全恢復了那種很有修養的本色。他們在一頭通向起居室的走廊裡——或者用島上的話說叫平臺——喝咖啡,這平臺很寬敞,三面是紗窗,一頭延伸到白色的海灘上。戶外,熱帶短暫的黃昏吞噬了懷基基灘上絢麗的色彩。 「一點兒風也沒有。」米納瓦小姐說。 「貿易風停了。」丹回答道。他指的是從涼爽的東北地區經過群島吹來的和風——除了極少數情況下,這風是不會給人帶來不快的。「恐怕等待我們的又將是從西南地區來的科諾多雨的氣候。」 「但願不是。」米納瓦小姐說。 「近些天來悶熱的天氣一直在白白消耗著我的生命。」他邊對她說,邊往椅子上一坐。「米納瓦,說到年輕,看來只是我一直喜歡的偽裝而已。」 她溫和地笑了。 她安慰他說:「就算是年輕人也很難忍受科諾的氣候的。我記得以前——八十年代,我在這裡的時候,只有十九歲。可那令人不快的風的記憶卻始終縈繞著我。」 「米納瓦,那時我可想你呢。」 「是啊,你當時在南海中的某個地方。」 「可我一回來就聽說你長得高高的,金色的頭髮,非常可愛,一點兒也不像他們曾一本正經地擔心的那樣。他們說你有完美的身材——你也的確是如此。」 她的臉泛紅了,但仍微笑著。 「別說了,丹。我們那兒是不這樣講話的。」 他歎了口氣。「八十年代的夏威夷完全不是這個樣子。老卡拉卡納坐在他的金色寶座上運籌帷幄,那是一片未被破壞的、滑稽歌劇的沃土。」 米納瓦說:「我記得他,宮殿裡的尊貴要人。下午,當他和他聲名狼藉的朋友們圍坐在皇殿上,享受著在腳下為他們奏樂的夏威夷皇室樂隊的演奏時,他傲慢地扔給他們一些零錢。丹,那是多麼美妙、純真的地方啊!」 「可它已經被毀了呀!」他難過地抱怨著,「太多地模仿本土,太多的現代文明——汽車、錄音機、收音機——呸!但在地底還有深處,米納瓦,還有深黑色的水在流淌。」 她點點頭。一時間,倆人都沉浸在記憶的海洋之中。突然丹·溫特斯利普打開了他身旁的小讀書燈。 「如果你不在意,我想看一下晚報。」 米納瓦小姐趕快說:「快看吧。」 她很慶倖能有片刻的安寧,因為畢竟這是她最喜愛的懷基基灘的時刻。熱帶的黃昏是如此短暫,那柔和迷人的夜晚來到的是如此的快。日間的一片茫茫碧水,日落時閃耀著金色的紅光,而此時則呈現出深沉的紫色。在那個被稱為戴蒙德角的死火山的頂部,一隻黃色的眼睛眨呀眨地猶如暗示著那下面有一顆隨時可能爆發的火種。三英里遠的地方閃耀著碼頭的燈光,照著遠處的暗礁;日本木船上的燈籠時隱時現地閃著光。更遠處,在開敞的錨地朦朧可見一隻老式橫帆船的破舊船體緩緩地駛向海峽入口。 那邊有一二隻從東部駛入港口的載滿香料、茶葉、象牙或與東方有聯繫的拖拉機推銷員的貨物的貨船。各式各樣的船隻——嶄新的船隊和時髦的貨船,這些船來自墨爾本和西雅圖港,紐約和橫濱,塔希提島和巴西,及七大海域的各個港口。因為這裡是檀香山,太平洋上富有潛力的樞紐,他們說總有一天所有航線都會在這裡匯合。 米納瓦小姐歎了口氣。 她感到丹在那邊動了一下,於是轉過頭看了他一眼。他已把報紙放在膝上,凝視著前方。假裝年輕再也沒有用了,他的臉上已佈滿了太多太多的滄桑。 「怎麼了,丹?」她問。 「米納瓦,我……我正在想,」他開始慢慢地說道,「再給我講講你侄子的事吧。」 她掩飾著驚訝回答道: 「是說約翰·昆西嗎?他不過是個很普通的波士頓人——保守。他的一生都已被安排好了,從繈褓到墳墓,至今他一直沿這條路走著。大學預科,哈佛大學,正式的俱樂部,家庭銀行——甚至已經與他母親為他挑選的姑娘定了婚。有時我真希望他能去抗爭,然而他沒有,他總是順從地走著那條老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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