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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我的房門敞開著。我的書房黑洞洞的,只是屋外城市的燈光照進來一點亮光。當我跨迸門內時,一股淡淡的丁香花芳香味撲鼻而來。我們的花園裡沒有丁香,即便有現在也不是開花的季節。不,這種芳香是一位女人帶來的——一位女子坐在我的書桌旁,我進來時她抬起了頭。

  「請原諒我擅自闖入,」她用一種準確而嚴謹的英語說道,一聽便知是從某本書上學的英語會話。「我來這裡只與你談幾句話,然後我就走。」

  我想不出說什麼好,像個小學生似地站在那裡屏著氣。

  「我的話,」那女人繼續說道,「差不多就是忠告。我們並不是總是喜歡那些給我們忠告的人,但是我相信你會聽進去的。」

  這時我知道說什麼了。

  「我聽著,」我傻乎乎地說,「不過,先點上燈。」我朝壁爐台走去,去拿火柴。

  那位女人馬上站了起來,面對著我。這時我看到她戴著一個面罩——不是那種笨了笨氣的面罩,而是一種蓬鬆的樣子很俏的東西,但又是可以把她的面目在我面前遮掩起來。

  「我懇求你,」她大聲說道,「不要點燈!」正當我停下腳步不知所措時,她又以一種聽起來像是在吸著嘴說話的聲調說道,「只是求你這樣一件小小的事情——你肯定不會拒絕的。」

  我認為我會堅持點燈的。但是她的聲音那樣迷人,她的姿態那樣完美,還有那丁香花的香味使我想起了我很久以前在家鄉知道的一座花園。

  「那好吧,」我說。

  「噢——我感謝你,」她回答說。她的聲調變了。「我知道,上個星期四晚上七點鐘過後不久,你聽到你頭頂上的那間房間有廝打聲。你是這樣給警方提供的證詞嗎?」

  「是的。」我說。

  「你對時間很有把握嗎?」我感覺她在沖我微笑。「可不可能晚一點,或早一點?」

  「我確信剛剛過七點,」我回答說,「我告訴你為什麼我這麼肯定:我剛剛吃完晚飯回來,當我正在開門的時候,議會大廈的大笨鐘敲響了……」

  她抬起了手。

  「沒關係的,」她說,聲音裡有一種冷酷,「你不要再肯定是七點鐘。經過反復思索,你最後斷定你聽到廝打聲只是剛到六點三十分。」

  「哦?」我說。我盡力說得帶有一種挖苦味,但是她的聲調確實讓我太吃驚了。

  「是的——是真的!」她回答道,「你下次見到佈雷巡長時就這樣對他講。你對他說:『可能是六點三十分。我反反復複地想過,但不敢肯定。』」

  「即便是為了一位極有魅力的女士,」我說道,「我也不能偽造一起極為重要的事件中的事實。時間是七點鐘之後……」

  「我不是要你幫一位女士的忙,」她回答說,「我是要你幫自己的忙。如果你拒絕的話,後果可能是極不愉快的。」

  「我真是不知如何是好……」我開口了。

  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轉過身來,我感覺她在透過面罩看著我。

  「阿奇博爾德·恩賴特是誰?」她盤問道。我的心沉了下去。我意識到她抓住了把柄。「警方,」她接著說道,「還不知道你捎給上尉的引見信是一位把弗雷澤·弗裡爾稱作親愛的表兄的人簽的名,而弗雷澤·弗裡爾一家卻根本不認識這麼一個人。一旦蘇格蘭場掌握了這一情況,你逃脫逮捕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他們可能無法把這一罪責加在你頭上,但是引起的糾纏卻極不是滋味。一個人的自由是最值得維護的——那麼,同樣,在這個案子結案之前,會鬧得滿城風雨的。」

  「噢?」我說。

  「這就是你為什麼要把聽到廝打的時間記錯。你經過反復思索,猛然想到可能是六點三十分,而不是七點。否則……」

  「說下去。」

  「否則你捎給上尉的信將匿名寄給佈雷巡長。」

  「你拿到了這封信!」我叫了起來。

  「不是我,」她回答說,「但是信會寄給佈雷。他會明白你是戴著假面具在那裡表演。你不可能逃脫!」

  我難受極了。懷疑之網似乎正在向我收攏。但是我同樣對這個女人聲音中的那種自信感到憤怒。

  「不管怎麼樣,」我說道,「我拒絕改變我的證詞。事實就是事實……」

  那女人已經走到門口,她轉過身來。

  「明天,」她回答道,「你很可能見到佈雷巡長。我說過,我來這裡是給你忠告。你最好還是接受這個忠告。知道早半個小時、晚半個小時有多大關係嗎?對你來說,這之間的差別是監獄。再見。」

  她走了。我跟到樓廳。我聽到樓下的大街上傳來她的出租車的發動聲。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坐了下來。我心煩意亂,確確實實心頒意亂。窗外,繼續在演奏著連續不斷的城市交響曲——公共汽車聲、電車聲、永不平息的嘈雜聲。我向窗外凝視著。潮乎乎的磚房,潮乎乎的英國人,占了多大的一片面積啊!我感到極為孤獨。附帶補充一句,我感到有點恐懼,仿佛這個大城市正在慢慢地向我收攏。

  這位神秘的女人是誰?她在弗雷澤·弗裡爾上尉的生活中——或在他的死亡中——佔據著什麼位置?她為什麼大膽地來到我的房間提出非分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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