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憲梓傳(36)_夏萍

三六

　　不久之後，有一天，香港代理德國廠家的洋行來電話通知曾憲梓，他所訂購的四打德國領帶原料已經提前抵港了，要他馬上補足全款來洋行提貨。

　　這是曾憲梓始料不及的，訂購的貨比預期的來得快，而他平時有限的資金還沒有來得及周轉過來，現在他手頭僅僅只有一千多元錢，需要補交的貨款卻高達三千多元。

　　「怎麼辦、沒有錢，無法取貨，也就意味著預支的定金會被對方吃掉，怎麼辦？」

　　曙光初現的曾憲梓再次面臨困境……

　　山寨廠有山寨廠的優越性，在這裡，顧主與員工之間的關係十分的融洽，大家就像一家人一樣，為了最必須的生存目的，不計得失、共同進退。

　　這時候，由於生意一路一路的發展，曾憲梓的山寨廠在一九六九年年初就已經雇傭了兩名工人做幫手，其中有一位名叫向姑的女工，她年齡有三十多歲，沒有結婚，而且一直都在信佛吃齋。

　　這一天，當心地善良的向姑得知曾憲梓的難處後，就主動對曾憲梓說：「老闆，我私人積蓄有兩千元錢，我一個人又沒什麼開銷，不如我借給你應急用吧，這樣加起來不正好夠取貨了嗎？！」

　　於是，在向姑的幫助下，曾憲梓才能夠順順利利地將押在洋行的領帶原料提取回家。

　　直到今天，曾憲梓對此事仍然念念不忘，他十分感激向姑為他解決的燃眉之急，對這位善良的普通女工樂於助人的品德也十分景仰，遺憾的是，曾憲梓還錢於她之後不久，向姑因為個人的原因，而離開了曾憲梓的公司。

　　雖然，從那以後曾憲梓曾經多方打聽過她的消息，但直到今天也沒能找到她的下落。有了上等的原料，接下來就是需要集中精力生產上等的產品。

　　曾憲梓以最快的速度將從德國廠商手裡買回來的四種不同花色的領帶原料在案頭上鋪開了，他按照外國領帶的尺寸要求，用他花了整整一個星期摸索出來的外國名牌領帶的剪裁方法，開始了格外精心到真真正正的一絲不苟程度的模仿式製作。

　　苦戰幾十個晝夜之後，曾憲梓終於做出了四打以德國高檔領帶布料為原料的、在領帶的做工上逼真到以假亂真程度的高檔領帶，開心得合不攏嘴的曾憲梓像一個得到夢想禮物的孩子似的大聲叫來母親、大大和孩子們，讓他們猜猜看，擺在他們面前的……共八條領帶，哪些是由曾憲梓做的，哪些是大百貨公司買的。

　　母親、黃麗群和孩子們猜來猜去，怎麼看覺得都像是從大公司買回來的，一家人激動、，興奮的心情不由言表。

　　特別是黃麗群看了看熬了這麼多個晝夜面龐已經憔悴不堪、兩隻眼睛卻依然炯炯有神的大夫，再看了看這鬼斧神工般做出來的領帶，那種由衷的自豪和喜悅使她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這時候，作為妻子的她只能夠愛憐地對丈夫說：「憲梓，你太累了，去床上躺一會兒，好好歇歇吧。」

　　曾憲梓笑呵呵他說：「不累，不累。現在哪有時間睡覺啊，我。剛才在想會不會是你們的眼光不專業，所以分辨不出來呢。不如這樣，我現在就去旺角的瑞興百貨找經理，他的眼光專業，叫他幫幫眼，看看情形怎麼樣。」

　　何經理是曾憲梓在走街串巷推銷領帶中有意識認識的朋友，他十分尊重克勤克儉的曾憲梓，也感到曾憲梓這樣做下去，肯定會有一個不錯的將來。

　　曾憲梓氣喘吁吁地跑到何經理這裡，他又興奮又緊張地對何經理說：「何經理，我給你帶來了八條領帶，請你幫我過過目。

　　「在這八條領帶中，有四條是我向德國訂購原料自己做的，另外四條是我在百貨公司買來的外國名牌領帶，現在請你不要看裡面的商標，幫我比較一下，分辨出哪些是我做的，哪些是買來的。……何經理看著這八條質地好、做工精的高檔領帶，怎麼也不敢相信其中居然有曾憲梓的傑作。他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比較了大半天，但怎麼分辨都分辨不出來，無論是領帶的面料、剪裁的方法、格調，以及手工製作方面都難分左右。

　　何經理也覺得很奇怪，因為按理說他應該是很輕而易舉地就能辨別出來，他是專門為公司挑選和採購男裝用品的系列貨品的，專門為公司從發達歐美國家訂購領帶以及服裝的。

　　多年的採購工作使得何經理成了辨別真偽的行家裡手，而且，無須用眼睛看，只要是他用手摸摸領帶的面料、做工、以及款式，一般他都能夠準確他說出這條領帶的真偽，他是這方面的專家級人物。

　　連經驗豐富的何經理都分辨不出來哪些是進口領帶、哪些是港產領帶，可想而知，一般的用戶肯定更是難以分辨了。

　　站在一旁一直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出的曾憲梓，見到此情此景，開心興奮的心情簡直不亞於他新婚之喜和收到考上大學的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曾憲梓只覺得心裡面洋溢著一種說不出、道不盡的既自豪又自信的澎湃的喜悅，那種如癡如醉的感覺，使得他將所有所有的疲累和勞頓一掃而空。

　　被眼前的勝利陶醉了的曾憲梓，馬上不失時機地趁熱打鐵起來：「何經理，既然是這樣，你何不如現在就開始賣我的領帶呢？！」

　　何經理也覺得很感興趣就問道：「你先告訴我你的領帶多少錢一打。」

　　「六十元一打。」

　　「老曾啊，你這個價錢大貴了，香港貨沒有這個價錢。一般的港產領帶質量最好的，價錢最貴的才是四十二元一打。」

　　「何經理，你所說的四十二元錢一打的最貴的港產領帶跟我生產的領帶完全不一樣，我做的每一打領帶蛋計成本就花了三十八元錢，如果我向其他的廠家那樣賣四十二元一打，我就根本沒有飯吃了，你替我想想看，一打才賺四元錢，怎麼吃飯呀？！」「但是，六十元和四十二元相比，你比人家貴十八元一打呀。」

　　「我做領帶的用料不一樣，你看這幾條領帶用的全部都是從德國進口的高檔原料，成本高，我的領帶賣的價格自然要貴一些。而且，你從外國進口的領帶，進口價是七元半一條，我賣給你的只是五元錢一條，按常規你可以賣到十元錢一條，這樣你也可以賺一倍。我有四種花色，每一種花色有四種顏色，希望何經理幫幫忙，接受我的領帶。」「老曾，這可不行。如果我跟你訂貨，我會被老闆炒就魚的。

　　你也不替我想想，如果我把香港貨這麼貴買進來，老闆會以為我在其中得了什麼好處。」

　　曾憲梓見何經理說得也有他的道理，但曾憲梓絕對不甘心就此罷休，絕對不甘心讓自己創就一番事業的希望。全副身家的投資、近一個月來的拼命的勞作前功盡棄。曾憲梓不同于別人，曾憲梓就是曾憲梓。

　　他不會因為面前小小的困難而打退堂鼓，他有一個與眾不同的習慣，就是每做一件事情之前，他會非常仔細、非常認真地考慮這件事情有沒有可能，如果有可能就一定有可行，就一定會找到解決困難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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