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張學良傳 | 上頁 下頁 |
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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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知,張學良這時對共產黨的看法已有新的變化,雖然不能說已很正確,但敵對情緒已明顯減弱;特別是,他到國外考察了一段時間,視野畢竟是更加開闊了。當然這時還不可能那麼純粹,在他的思想上也還存在著矛盾,也還有一些不切實際甚至是錯誤的想法。如由於他曾訪問過意大利,就受到法西斯主義的影響,認為墨索里尼還真有一套,他搞法西斯極權主義,一呼百諾,很有氣魄。認為「共產主義成功的條件,要在階級矛盾極其尖銳的國家,又無外患的情況下方能實現,我國是半殖民地狀態,是不適用的。剩下只有法西斯蒂一條路,模仿德、意,乃能迅速復興中國。墨索里尼說過:『工作是大家的,討論是少數人的,決定是一個人的。』法西斯蒂召開大會,如領袖缺席時,要選舉新的領袖才開大會。資本家的利潤有限制,工人不許罷工,徹底執行法令。德國希特勒亦是如是作法,一定很快復興。」④ ④何柱國:《西安事變前後的張學良》,見《西安事變親歷記》,中國文史出版社1986年12月出版。 為了說明服從領袖的重要性,他常伸出五指,說明手的巨大功能,但它有個特點,就是其他指頭都得聽大拇指指揮,離開它的指揮,就大為減色,許多事都做不成了。所以他認為凡事得有人作主,從這種意義上說,講法西斯主義可以救中國,有什麼不對,所以對於所謂「一個國家,一個領袖」之類的論調,他是欣賞的,甚至還組織了擁蔣的「四維學會」。他這樣做的目的,表示擁蔣固然是一個因素,但更主要的還是為了進一步增強自己的實力地位。 不過,這以後,紅軍開始長征,北上抗日,全國的政治、軍事也發生了新的變化,張學良又把注意力放在了東北軍的內部整訓上,準備抗日。 又過了一段時間,鄂豫皖的紅四方面軍已經西入川、陝,根據地裡留下的紅軍只有幾千人,戰事已趨緩和。他對剿共戰事原本厭惡,現在無仗可打了,真是求之不得,正想趁此機會訓練部隊,不料讓東北軍西進的命令又下達了。原來,1934年10月,中央紅軍突圍,進行舉世聞名的二萬五千里長征。他們歷盡千辛萬苦,向西北進軍。當時,蔣介石為阻止紅軍打通國際交通線,取得蘇聯幫助,曾以重兵圍堵,未能奏效。主力紅軍到達陝北,與徐海東、程子華、劉志丹等領導的紅十五軍團勝利會師,並決定把陝北作為領導中國革命的大本營。蔣介石哪能不急,遂令張學良組織「剿共」總部于西安,擔負維持陝甘寧地區防務和「剿共」任務。 這副擔子不輕鬆。如果說初開始對此他還感受不深,甚至有點麻痹輕敵之意,但經過幾次戰鬥,他就覺得問題不是那麼簡單了。使他覺得有壓力、並開始有些觀望不前的,倒還不是集重任於一身,而在於這個沒完沒了的「剿共」。說實在的,讓他抗日或維持治安,並擔負一定的防務,他沒說的,一定聞風而動。可定要打紅軍,他就有點猶豫了。尤其使他不安的是,這一新的任命公佈後,下面還有不少議論。有人甚至說,這次派東北軍入陝進剿紅軍固然是一個目的,但借機削弱甚至消滅東北軍和十七路軍等雜牌部隊,也是一個重要原因。這只要看一看蔣介石過去在排斥異己,如何將非嫡系的如孫連仲、公秉藩、張英、張印相和王家烈等人的部隊,不聲不響地一個個搞掉的情況,對此就不會有什麼疑問了。 但在那時,若認為有了這些想法,他就會公然抗命,拒絕入陝,那當然也是不現實的。對赴陝「剿共」他沒有提出異議,還有另一種考慮,這就是他天真地認為,陝北紅軍人數少,武器裝備差,打也不難;從另方面看,陝西離東北近,一個新的抗日基地,一個打回老家去的鞏固後防,卻可很快建立起來,這不也是一樁好事嗎? 然而,這一回張學良又過於樂觀了。由於東北軍長途跋涉,在陝西人地生疏,與群眾關係也很淡漠,不打鬼子,卻跑到陝西打紅軍,老百姓不喜歡,因而消息不靈,滿眼漆黑,處處被動。而紅軍呢,人數雖少,卻與群眾關係密切,所施政令又深得民心,所以處處受到歡迎;他們消息靈通,如魚得水,處處光明。以致儘管東北軍不論在兵力或裝備上都優於紅軍,卻屢戰屢敗,一籌莫展。1935年9月,在陝北甘泉的勞山一戰,東北軍一一〇師被紅軍殲滅,師長何立中被打死。10月,東北軍一〇七師又在甘泉的榆林橋與紅軍交戰,該師一個團被消滅,團長高福源被俘。這兩仗,使張學良大為震驚,他那時是懷著不安和苦惱的情緒離開西安去南京參加國民黨的「五全大會」的。臨走前,他曾囑咐部下,不要輕舉妄動,不能再前進。可是他到南京不久,就得到紅軍在長征到達陝北後的直羅鎮戰役中東北軍一〇九師又被全殲、並活捉師長牛元峰的消息。 接二連三的慘敗,使張學良大為震怒,也甚不安。那時,他和楊虎城都正在南京參加國民黨「五大」,看到張學良心情不好,楊虎城勸他不要過於傷感,出路總是會有的。張頗感動,他們的關係也更密切了。 不過,對於董英斌(東北軍軍長)部牛元峰師的被殲,張學良仍然感到憤懣:「前已有令在開會期間不許行動,因何違令?急欲飛返查辦此事,乃匆匆告知我(即此段回憶錄的作者,時任東北軍騎兵軍軍長何柱國)隨行,並未詢問氣象狀態,即自南京起飛,一路在雲霧之中,盲目飛行,飛機又無定向設備,按時間與距離計算約達河南平原之時乃猛降低飛,才找到平漢鐵路。飛機離地不過二百公尺,沿平漢路北飛找到黃河,再沿黃河西飛,過孟津以後,河曲山高,雲重穀狹,不能辨別前景,危險萬分,最後才找到洛陽降落。是日大雨不止,翌日改乘火車返陝。查得牛師失敗原因,乃董軍因缺糧而請示總部今後行動方針,總部的指示僅說明該軍遲早是要東進的。董軍長誤解電意,又因鄜州(今富縣)糧食較豐,遂貿然令牛師東進。張將軍對參謀長晏道剛、軍長董英斌大加斥責。」⑤ ⑤何柱國:《西安事變前後的張學良》,見《西安事變親歷記》,中國文史出版社1986年12月出版。 嚴厲地訓斥部下也好,怨天尤人、冥思苦想地尋求對策也好,這在那時實際是不可能收到什麼顯著效果的。嚴峻的現實促使張學良不得不考慮:今後怎麼辦?東北軍向何處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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