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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這兩首詩文字不算深奧,雖不能說明白如話,還是易於理解它的含意的。但對於現在的年輕人來說,有些地方還要作些注釋,方可對它有個透徹的瞭解。詩裡所說的趙四,就是趙四小姐,其用意無須多說。所謂朱五,是當年北洋政府內務總長朱啟鈐的五女兒湄筠。她是張學良二弟張學銘的大姨子,即學銘太太的五姐。她經常與張學良跳舞,後來嫁給張學良的好友朱秀峰為妻。至於胡蝶,則是當時著名的電影明星。詩的意思主要是講當時風傳的張學良思想摩登,已經腐化墮落,早把國難家仇置於腦後,在「九·一八」事變時,他正在北京六國飯店與胡蝶跳舞。這當然不是事實,那晚他是在北京中和劇院看戲,這已在前面談到了。

  至於胡蝶,當時並不在北京。而且他們從來也沒有見過面。胡蝶女士(現僑居海外)近年來在她寫的回憶錄裡,針對此事也說過:「世間上荒唐的事情還真不少,瀋陽事件發生的時候,我那時還跟明星公司攝影隊一起逗留在天津,沒有踏入北平一步……後來為拍《自由之花》到北平時,已是『九·一八』事變後約一周,未料到此行會引起一段莫須有公案……」④但她不瞭解,這謠言之所以流傳甚廣,責任主要還不是那首詩,而是謠言的炮製者。這有兩種說法:一說是天津日本特務機關報《庸報》故意造謠,以轉移人們的視線;另一說法是南京國民黨政府中的親日派蓄意借題發揮,目的在於把一切罪過都推到張學良身上,為蔣介石、同時也為日本侵略者開脫罪責。可謂用心良苦。難怪胡蝶女士前些時在追述這樁往事時,仍感寒心,她把這事稱之為「該結束了的『莫須有公案』」。

  隨著歲月的流逝,這樁公案應該說現在已得到澄清,是早該結束了。所謂「九·一八」之夜跳舞之事,是不存在的。不過,關於張學良與胡蝶是否見過面,有無交往,仍眾說不一。其實,對此胡蝶女士在她的回憶錄裡也講得很清楚,她告訴我們:「我和張學良不僅那時未謀面,以後也未見過,真可謂素昧平生。一九六四年六月,我赴臺灣出席第十一屆亞洲影展時,還曾有記者問我要不要見見張學良,我回答說:『專程拜訪就不必了,既未相識就不必相識了。』……」⑤胡蝶女士的這一談話在報上發表不久,考試院院長莫德惠去看張學良。據莫事後對記者說,張曾問他,是否看到胡蝶那段談話,然後說:「到底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瞭解了這個真實情況,對發生在五十多年前的這樁歷史公案的真偽,就會一清二楚了。

  ④⑤轉引自胡蝶回憶錄。

  【關鍵時刻的抉擇】

  在蔣、張保定會見之後的第三天,即1933年3月11日,張學良便丟掉了一切官職、宣佈下野了。為了再次支持蔣介石,他甘願代蔣受過,忍受這一沉重打擊。並決定聽從當局的安排:出國考察。很明顯,這決不是他所希望的,而是被迫的。當此大敵當前、民族危機日益嚴重的危急關頭,國難家仇集于一身的張學良,哪裡會有遊山玩水的興致呢!在此時此刻,輕易離開自己的隊伍,放棄自己承擔的責任,跑到國外去觀光,這對他來說,與其說是幸運,不如說是痛苦。但有人出於某種政治目的,則極力勸他出國,不要戀棧。就張學良來說,差強人意也好,盛情難卻也好,不管怎麼想,反正是非走不可了。但就這樣不聲不響地離開嗎?似乎又太冤屈了。想來想去,自己既是代人受過,那也就問心無愧,他沒有必要自怨自艾。他的走,是權宜之計,過不了多久,他還是要回來的,所以就是下臺,也要光明磊落地下,就是走,也要正大光明地走,他不能不辭而別,不能灰溜溜地離開,不能讓人家說他是臨陣脫逃,而必須向公眾有所交代,遂於3月11日就他下野出國一事通電全國,略謂:

  ……餘就職以來,仍本先父遺志,始終鞏固中央、統一中國為職志,兢兢業業,未嘗或渝,即如不顧日本之公開恫嚇而易幟。輔助國民黨在東北之活動。與夫十九年秋季奉命入關,擁護中央統一。凡此種種,事實俱在。

  「九·一八」事變發生,餘正臥病在平,初以訴諸國聯,頭為之張公道,迫乎日軍侵熱,餘奉命守土,乃率師整旅與敵周旋,抗戰以來,將士效命頗不乏人,無論事之成敗若何,然部下之為國犧牲者,已以萬計矣!此次蔣公北來,會商之下,益覺餘今日之咎,辭職即所以效忠党國,鞏固中央之最善方法。故毅然下野,以謝國人,惟眷念多年袍澤,東北之健兒孰非國家之將士,十九年餘奉命率其入關援助中央。於今,國難未已,國土未複,無家可歸者數十萬人。但盼中央俯察彼此勞苦,予以指導,並請社會人士,力加援彼等。為國為鄉,皆抱熱誠,並熟悉東北情形,倘遇報國之機,加以使用。俾得為收復東北而效命,遂其志願,免于飄泊於願斯足。並盼國人鑒餘誠悃諒餘庸愚,雖愆尤叢生,而餘本身只知為國,余皆不復計也。

  從這個通電看,他沒有把事情的真相全講出來,對蔣他還是留有餘地的。他還是以大局為重,從團結抗日這個大前提下來講話的。這也不過是向國人告別,略抒衷腸而已。

  在通電發出的第二天,即3月12日,他便前往上海,痛下決心,力戒毒癮,為此耽擱月餘。4月中旬,當風和日麗的春天到來的時候,他便由於鳳至和趙四小姐等人陪同,登上了意大利一艘名為「康特羅索」號的郵輪,出國了,為尋求救國之路,他先後漫遊了意大利、瑞士、德國、法國、英國、瑞典等國。他也很想到蘇聯看看,卻未能入境,想必是蘇聯人對於早先的中東路事件還有些耿耿於懷吧。

  張學良原本還要在國外再多考察幾十國家,因為「福建事變」發生了,早先被派往福建去打紅軍的十九路軍不願再打內戰,通電反蔣,並在福州建立了人民革命政府;而通過與馬占山、李杜(適逢兩將軍亦在國外)的會見,得知東北抗日情況,更激發了他的愛國思鄉之情,乃決定提前歸國。於鳳至因要照顧和安頓子女在英國求學,所以沒有回來,張學良與趙四小姐和其他隨行人員則于1934年1月8日回到上海。

  在國外考察了一個時期,張學良也還是有收穫的。這時他對一些問題的看法雖然並不都是正確的,甚至還受了不少法西斯主義的影響,但抵禦外侮、收復失地、披甲還鄉的雄心未滅,他還是很想大幹一場的。但打內戰他不幹,「良由國外歸來,擬為將來抗日作預伏之工作。」「歸國當時之志願:(1)本想為一超脫軍人,不再統率東北軍,為私情所累和他們保持超然關係,以備將來抗日也。(2)不希望參與任何國內戰爭。但其結果,事與願違。」①

  ①張學良:《西安事變懺悔錄》,是1960年在臺灣發表的。就西安事變來說,張學良是有大功於國家和人民的,根本不需要、不應該、也不存在什麼要「懺悔」的問題。此文是在不正常的情況下發表的,引文僅供參考(此系援引張魁堂有關文章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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