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中國元帥賀龍 | 上頁 下頁
一〇二


  「大老粗,今後我們會見面的。有件事拜託作,你要替我保護好孩子,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們給抓去呀!」

  楊青成點了點頭。

  現在,已經過了兩個月了。孩子們怎麼樣了呢?有沒有被抓走?到哪裡去了?還活在人世嗎?賀龍日夜思念,心急如焚,但卻閉口不言,從不向薛明提起。薛明是很愛孩子的。賀龍怕觸動做母親的那根最脆弱的神經,增加她的痛苦。她已經被我連累了,不能再讓她的心靈受傷害了。感情多麼豐富細膩的元帥啊!他不只是一個能征慣戰、使敵人聞風喪膽的老帥,也是一個有血有肉。有喜怒哀樂的普通人!

  其實,薛明也在天天思念他的孩子,日夜為孩子的命運煎熬著。她是個母親啊!她內心的痛苦比賀龍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是,她也從不談起孩子,怕的是引起賀龍的耽心。他身上的壓力已經夠大的了,怎麼能再把這份痛苦給他加上去呢?薛明曾經瞞著賀龍,向中共中央組織部提出:作為父母,很想念孩子,能不能讓我們見見他們。然而,遝如黃鶴,沒有答覆。從此,她只好把思念的眼淚往肚子裡流。

  3月下旬,楊德中代表周恩來到西山看望他們,對賀龍說:「老總有什麼事要我辦嗎?」

  賀龍終於憋不住對孩子的思念,對楊德中說:「我的孩子現在不知怎麼樣了?我這個父親保護不了他們,總可以知道他們的下落吧?我想請總理幫助我找找孩子。」

  楊德中說:「老總,我回去就向總理彙報。」

  幾個月過去了,還沒有音訊,賀龍十分擔心。一天,警衛人員遞給他們一封信。誰寫來的信?他們到西山來是秘密的,大概除了周恩來,別人都不知道,誰能寫信給我呢?賀龍疑惑著。薛明已經打開了信封。

  「是么女的信!」薛明高興得叫了起來。

  孩子來信了,這太好了,怎麼能送到這邊來呢?他明白了,這一定是周恩來派人找到他們的。真要感謝總理啊!

  賀龍推想得沒有錯。

  周恩來聽了楊德中的彙報,馬上就派人去找。皇天不負苦心人。他終於找到了躲在何香凝老人那裡避難的賀龍的小女兒賀黎明。

  何老的住室,是中央規定不許任何人衝擊的「禁區」。賀黎明.躲在這裡自然比較安全。周恩來讓她給爸爸媽媽寫封信。

  賀龍從薛明手上接過信紙,戴上老花鏡,認真地看了好幾遍。

  賀黎明在信上說:我很好,很想念爸爸媽媽。哥哥(賀鵬飛)、姐姐(賀曉明)隱姓埋名在一隻海船上勞動,表現也很好。八級大風也不暈船,水手們對他們很愛護。

  後來,薛明才知道,三個孩子在走投無路之中,打電話給廖承志夫人經普椿。廖家素來尊敬賀龍。經普椿馬上找到了正在中南海避難的廖承志。

  廖公一聽,立即回答:「收下他們,全部收留,再難也要收留。」

  這樣,賀鵬飛帶著妹妹曉明、黎明住進了廖家,可是,住下以後,他們才知道,廖叔叔處境亦很艱難。他們三個人住在這裡,目標太大了,會給廖叔叔帶來更多的麻煩。兄妹三人商定,另覓。藏身之所。

  第二天一早,他們向經普椿傾吐心跡,說明去意。經普椿說什麼也不同意,但是,鵬飛兄妹去意甚堅,最後,只得把十六歲的小妹黎明留在了廖府,兄妹兩人拿著經普椿給的錢和糧票,藏躲於茫茫人海之中。後來,隱姓埋名到一隻海船上做了苦工。

  有一天;廖公獲准悄悄回家看望何香凝老人。他把黎明拉到身邊說:「好,好,你就住在這裡。」

  他又告訴經普椿說:「實在危急,就用媽媽這把保護傘。」

  就這樣,賀黎明躲在何香凝的居室裡,渡過了最險惡的日日夜夜。

  賀黎明這封短短的信,給兩位日思夜想的父母,帶來了無比歡樂。一連幾天,賀龍都十分興奮,他心上的石頭落了地。他一遍一遍地讀著這封信,不時地念叨著:「么女喲,我們的么女來信嘍!」

  一天,他突然對薛明說:「我要給么女、小龍他們寫信。」

  薛明理解賀龍的心情,說:「寫吧,我來寫。」

  「不,我寫。」賀龍有生以來從未給自己的孩子寫過信,這次卻要自己動筆了。

  他戴上老花鏡,伏案寫起來。從此,便一發不可收拾,隔一段日子,就要給孩子們寫一封信。他在給小龍(賀鵬飛)的信中說:「今後無論發生什麼情況,你要跟著共產黨幹革命,這個決心不能有絲毫動搖。」

  其實,他寫的信,只能是做父母的一種自我安慰。這封封充滿父愛深情的信,孩子們是一封也收不到的。

  孩子有了著落,現在只等著秋天的到來了。賀龍在盼望著秋天。

  薛明這樣描述說:「從樹上出現最初一片黃葉的時候,賀龍同志就時時掀開窗簾的一角向外眺望了。他久久地望著山下不遠處通往北京的那條公路,直到掀著窗簾的手酸麻了,才悵然地離開。可是,過不了一會,聽見點什麼響聲了,他又踱到了窗前。每逢這樣的時候,我就心頭發酸。我知道,他心裡老記著年初和周總理告別時總理說過的話:『到秋天我去接你回來。』」

  他能盼望到什麼呢?我的老天爺。

  西山的樹葉一片片地枯黃了,在蕭瑟的秋風裡,滿山飄落。周恩來沒有來接他。賀龍沒有失望,還在等待著,企盼著。西山的落葉喬木露出了光禿禿的枝椏,經受著寒霜的侵襲,已經是初冬了,周恩來還沒有來接他。日子一天天消失,山下的那條公路依然空蕩蕩的,沒有一輛車影。他失望了,感到一種可怕的威脅正在向他逼來。

  薛明也一樣,感到了不祥之兆。她勸賀龍不委再去掀動那窗帶了。周恩來不可能派人來接他回去了。

  賀龍呻吟著,沉重地說:「總理沒有派人來,說明總理也無能為力了。黨內鬥爭這麼複雜,可能總理自己也相當困難了。這場『文化大革命』是毛主席親自發動和領導的。全國都搞成這個樣子,難道他不知道?我現在理解總理跟我談話時的心情了。他說那些話,也是不得已啊!我們住在他的家裡,林彪、江青那些人會不攻他?」

  我們的元帥此時此刻心情十分複雜。他失望、憤懣,感到自己受了某種欺騙,厄運正在逼近,但他理解周恩來,感到周恩來處境之困難和無奈。一下子,他的心情變壞了。

  終於,我們的元帥病倒了。他本來患有高血壓和糖尿病,現在又感到疲乏、心慌、頭昏、睡眠不好,脈膊跳動不規則。他又患了腦缺血失誤症。薛明著急了,提筆給中共中央辦公廳寫了病情報告,請求給予治療。1968年3月26日,賀龍被送進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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