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中國元帥徐向前 | 上頁 下頁
五二


  徐向前帶領幾名偵察人員和警衛人員,在齊胸的江水中,一步一試,走到對岸,又返了回來,這才下達徒涉的命令。黑夜中,紅軍大部隊躍進漢水,沿著偵察兵和總指揮探出的路線,涉過江去。尾追的一部分敵人第三天趕到漢江邊,紅軍已不見蹤影。

  說不清國民黨軍是耳目不靈,還是自我解嘲,就在紅四方面軍走出秦嶺、涉過漢水的時候,他們認為徐向前的紅軍徹底垮了。

  紅軍戰史中記載著:紅四方面軍從四次反「圍剿」失敗,脫離鄂豫皖蘇區西征,歷時是兩個月,行程三千餘裡。在逆境中,殲滅敵軍萬餘人。紅軍指戰員們都不會忘記,漫川關前如果徐向前依了張國燾的「化整為零」,紅四方面軍恐怕真的會徹底垮了。然而它堅強地戰鬥著。

  〖20.「巴山來了徐向前」。四川軍閥心膽寒。「劉神仙」失靈。通南巴前一片紅〗

  在四川省的北部,橫著一座名山——大巴山。當地老百姓說不出它多高,多險,只知道上下要爬70裡,中間要走70裡。

  山南坡下三個縣,一個叫通江,一個叫南江,一個叫巴中。老紅軍都稱這片土地:「通南巴」蘇區。

  1932年12月底,正當國民黨大肆宣傳紅四方面軍「僅剩五千餘人」即將「全部滅亡」時,徐向前率紅軍主力1.4萬余人,出現在四川北部通江地區。他們從鄂豫皖根據地西征,歷時兩個月,轉戰3000餘裡,突重圍,跨秦嶺,涉漢水、越巴山,兵分三路進入四川,佔領通(江)、南(江)、巴(中)三縣。

  在中國工農紅軍征戰史上,紅軍英雄們創造了無數奇跡。

  徐向前指揮的紅四方面軍,奇跡之一,是翻越大巴山。跨越210裡的高山,對大山養育的紅軍來說,本不算多麼難,可是,當時正是寒冬,大雪封山,在一片白茫茫的迷霧中看不見路,找不到人跡。紅軍戰士經過三個多月征戰,已經精疲力盡。許多人還吊著單衣,穿著草鞋。在決定紅軍要翻越巴山時,徐向前徹夜不能成眠。他找老鄉調查路線,找幹部瞭解準備的情況。每個戰士已經打好了兩雙草鞋。他說:「不夠,每人再打一雙。」他還命令每人攜帶一捆稻草,以備登山防滑和露營之用。

  12月17日,這支全部「武裝著稻草」的隊伍,從西鄉縣鐘家溝出發,緩緩向大巴山麓前進。崎嶇的山路,開始還可以辨認出一些行人的痕跡。越走路越窄,行至半山腰,羊腸小道已被白雪淹沒。先頭部隊邊探路,邊攀登,有的人一腳登空,滾下深谷。看不到路的山坡,漸漸開出一條路,積雪融化,變成泥路,結成冰面。戰士們把隨身攜帶的稻草,一撮撮散在路上,既能防滑,又成了路標。徐向前總指揮隨同紅十二師,一步步向上攀登。他和每個戰士一樣,身上背著小小一捆稻草,手上多了根柱棍。路滑了,抽幾根稻草墊在腳下,休息時,把稻草捆放在屁股底下坐坐。「武裝著稻草」登雪山,是徐向前從一位老農那裡聽說學來的。開始他讓幹部戰士背上一捆稻草,許多人還講怪話,發牢騷,直到稻草有用了,大家才恍然大悟:「總指揮神機妙算啊!」

  走了70裡山路,紅軍指戰員一天就登上了山頂。夜黑,總指揮部發出命令:山上宿營。戰士們以大樹和洞穴為巢,偎依在一塊,把僅剩下的一把把稻草墊在身底下入睡。在紅七十三師二一七團先遣支隊中,發生了這樣一樁事:一位名叫陳松庭的戰士,宿營中把自己的最後一把稻草給戰友蓋上,他自己堵在樹枝搭的窩棚口,給班上生病的戰友擋著風寒。第二天天亮,大家醒來才發現,這位共產黨員已凍死在窩棚門口。1957年,徐向前元帥從一篇老紅軍的回憶錄中看到這平凡而壯烈的英雄行為,深情地向紅四方面軍一位老將軍說:「我們當年能從大巴山跨過來,正是因為有陳松庭同志這種精神!」在《歷史的回顧》中,徐向前以「風雪大巴山」為題,記述了紅四方面軍跨越巴山、進軍川北的艱難里程。他結論式地寫道:

  「保存自己、消滅敵人這個戰爭的目的,戰爭的本質,戰爭的基本原則,也就是衡量紅四方面軍西征轉戰成敗與否的主要依據。我們的有生力量是人,是紅軍隊伍。紅四方面軍經過那樣艱難困苦的戰略轉戰而消滅了敵人,保存了自己,應當說,是党和紅軍的一個偉大勝利。」

  紅四方面軍飛越過巴山,開始了創建川陝革命根據地的新時期。徐向前的軍事指揮藝術,又出色地展現在大巴山前。

  四出省,此時被十幾個大小軍閥分割控制著,劉湘、劉文輝、劉存厚、鄧錫侯、田頌堯、楊森、李家鈺、羅澤州等軍閥,各霸一方。蔣介石和四川軍閥有矛盾,軍閥之間又有矛盾,互相混戰。徐向前率領紅軍入川後,抓住這個有利的時機,依託著川北的險山和人民因窮困而要求革命的條件,分兵發動群眾,開倉分糧,實行土地革命。革命的烈火,很快燃燒起來。通南巴窮苦人民歡慶解放翻身,唱出這樣的山歌:

  紅軍同志來遠方,半夜三更出太陽。
  一打虎,二打狼,窮人掌印坐天堂。

  這場喜事是誰辦?

  巴山來了徐向前。

  1932年2月,軍閥田頌堯令孫震率軍三十八個團共六萬多人,分左中右三路向紅軍進攻。徐向前根據川北地勢和敵人特點,採取「收緊陣地」、「決戰防禦」的作戰方針,先以少許兵力,卡住山險隘路狹穀,節節抗擊,誘敵深入,待敵兵力分散、消耗疲憊、攻勢衰竭時,突然舉行反攻,重點突破。從2月到6月,歷時四個月的作戰,共斃敵1.4萬多人,俘敵近萬人,粉碎了田頌堯的「三路圍攻」。

  四川號稱「天府之國」,此時卻被各派軍閥鬧得民窮財竭。

  軍閥挖空心思徵稅征捐,苛捐雜稅,名目驚人。種田要收田賦、繳糧捐,除此之外,什麼壯丁費、馬路費、種煙費、被服捐、癮民捐、月兒捐、子彈捐、火線捐,連討飯的乞丐都要交花子捐;不種鴉片的農民還要交「懶捐」。田賦是一年數征,年年預征。

  1933年,劉存厚統治的城口、萬源、宣漢、達縣等地,田賦征到了1983年(民國七十二年);田頒堯統治的通江、南江、巴中、廣元、昭化、劍閣、蒼溪、南部等縣,田賦征到1950年。據天津《大公報》1933年3月25日載:國民黨區域內捐稅名目共達1756種之多,四川的田賦預征到了1987年。在這歷史的奇恥年代,老百姓唱出兩首哀怨的歌:

  軍閥梳子梳,豪紳篦子篦,甲長排頭刀子剃,收款委員來剝皮。

  尖尖山上二陡坪,色穀紅苕脹死人;
  茅草棚棚笆笆門,想吃乾飯萬不能。

  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群眾實在活不下去,便奮起造反。早在1928年,由李家俊、王維舟領導的川東農民起義,就震動了川北。1929年,曠繼勳領導了蓬溪兵變。紅軍入川前夜,閬中、南部一帶又爆發了共產黨領導的兩萬多農民的起義。川北人民的抗捐抗稅運動,此伏彼起。

  在五十年代,筆者訪問過徐向前提到的那位四川老革命家王維舟。這位老人參加共產黨早在中國共產黨正式成立之前的1920年。他從國外返回四川家鄉以後,就辦學校、救濟農民,領導人民的革命鬥爭。川北老百姓不稱他的名字,稱呼他「王善人」。王維舟回憶紅四方面軍入川,興奮地講起當時川北遊擊軍的歷史,講到與徐向前初次相識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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