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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全國解放前,警衛科長曾當過張耀祠的警衛員,他們之間是老首長與老部下的關係,故耀祠對我們的叮嚀,無疑是一番好意。可見,這「謹言慎行」四個字,恐怕是黨中央領導人身邊的工作人員的起碼素質。

  我常隨周恩來出入各種重要場合,見到王洪文的機會自然很多,也早就認識王的秘書廖祖康,我同他也算得上是個「老鄉」。但我就是恪守上面提到的「謹言慎行」的原則,不主動與他閒扯。這或許是受西花廳「周家作風」的薰陶吧。因此,我對張耀祠的囑咐,聽起來很自然,理當遵守。這不僅有利於保守黨的機密,對本人亦可少添麻煩。

  12月26日上午,周恩來在2號樓住地休息。因事情辦得順利,故昨天夜裡睡眠還不錯。通常,上午是毛澤東睡覺時間,不會叫周恩來過去。由於秘書沒有隨周恩來來湖南,所以他手上沒有需要批閱的文件,想瞭解一點情況亦不方便。有人向周恩來提議玩撲克牌,他平常忙於工作,哪裡有時間玩撲克牌。他不會玩什麼花樣,只會打「百分」。我也不善於此道,好在有人陪他玩,我在一旁觀戰。

  大家只玩了幾圈牌,便有人送來了《參考消息》清樣。周恩來讓我念給他聽。

  「12月×日,中共副主席王洪文出現在韶山,參觀毛澤東舊居……」一條法新社的消息這樣報導。

  「中共副主席王洪文在湖南長沙橘子洲頭……」這是另一家外國通訊社的消息報導。

  「王洪文副主席頻頻地在長沙臨近出現,說明中共主席毛澤東就在湖南長沙。」一位外國記者敏銳地評論道。

  周恩來聽了這些消息,將手上的撲克牌朝桌子上一甩!「他怎麼到處亂跑,這樣不是暴露了主席活動的地方了嗎?」周恩來十分生氣地說。

  因為這些消息都是前一兩天的事,所以周恩來吩咐身邊的人打電話問一下王洪文走了沒有。

  大家一見這種情形,知道周恩來已無心繼續玩撲克牌了,便各自回房間去了。

  12月26日,是毛澤東主席誕辰。這天下午,周恩來從毛澤東那兒談完工作,準備坐汽車要返回2號樓。

  「停一下,叫平化同志(湖南省委第一書記張平化)上車來,我有事跟他說。」汽車剛要啟動,他對司機說。

  警衛員下車去叫張平化。這是輛雙排座汽車,我立即下車給省委書記騰出座位來,自己步行回到了2號樓。

  那幾天,我成天跟著周恩來轉,總處在一種莫名的緊張心理狀態,沒有理會這一天是禮拜幾,也不曉得今天是幾號。待我回到了2號樓,有人告訴我:「方才總理在汽車上向張平化交代,今天晚上在2號樓慶祝主席生日,晚飯吃麵條,菜要搞得簡單些。

  參加的人不要多,擺兩桌就可以了。總理指定地方上的負責同志,有張平化、李振軍(湖南省委書記之一)及其他軍、政領導人。」我這才醒悟過來,這一天,原來是12月26日。

  晚飯時,地方黨、政、軍領導人等陪同周恩來坐主桌。專家和其他隨員們另開一桌。那天,未見王洪文來赴宴。

  宴席上,周恩來的興致很高,他幾次站起來舉杯為毛澤東主席健康乾杯!只因他重病在身,不勝酒力,只喝了第一杯酒。接著,他先是以水代酒,後來叫他的隨員代表他向大家敬酒。

  席間,聽張平化書記介紹說,毛澤東在湖南休養期間,身體恢復得很好,這幾天情緒特別好。毛澤東看了工作人員為他燃放煙火與爆竹,看得很高興。當我們聽完張書記的介紹,得知毛澤東身體健康,精神愉快,大家由衷地感到高興和欣慰。為此,大家紛紛起立,頻頻舉杯,觥籌交錯,敬祝毛主席健康長壽!

  那時候,人們心目中的確認為毛主席的健康長壽,是中國人民的最大幸福,中國不能沒有毛澤東!

  由於周恩來事先有交代,晚飯的菜雖說不很豐富,但是,湖南名酒「白沙液」的供應很充足。席間氣氛異常熱烈、輕鬆、無拘無束,大家開懷暢飲。有四五個人喝得過了點量,但未鬧出什麼笑話來。

  北京來長沙的客人,對於湖南醇香撲鼻、口感不錯、喝起來蠻上口的「白沙液」酒並不熟悉,誰知道它的後勁還是挺厲害,有人喝了「白沙液」,又喝「茅臺」酒,這兩種高濃度白酒合起來的作用,使一些久經「酒精」考驗的人也被「撂倒」。

  周恩來患病以來,未曾有過這樣好的情緒。看來,周恩來這次長沙之行,同毛澤東談得比較順利,在重大問題上取得了一致意見,毛澤東支持了周恩來。周恩來在蓉園2號樓,為毛澤東生日設壽筵慶祝,是不平凡的,是具有重要政治含義的舉動。

  長沙蓉園2號樓的房間本不算少,能讓隨員們住的房間距離周恩來的主房間較遠,而主房間旁邊的「標準間」太少。儘管總理隨員不多,但從工作考慮,除了警衛人員外,醫療組的專家與護士都必須緊挨著總理的房間為好,便於隨時呼叫。只因「標準間」不夠用,我在靠近周恩來臥室外的走廊裡臨時支起一張行軍床,用屏風擋起來,就算是敝人的臥室了。

  26日午夜時分,周恩來接到毛澤東那邊來的電話,請他過去談工作。我與警衛一起陪同他坐車去1號樓。到了1號樓,周恩來與毛澤東進行了四個小時的長談。可以說,這是毛澤東、周恩來生前最後一次長時間的談話。

  按照醫療方案規定,白天,周恩來應該每四小時服一次藥。

  此刻,已到了後半夜,一天的藥已經服完了。如今他重病纏身,深夜堅持工作,我考慮加服第五次藥。可是,我哪敢冒昧去打擾兩位領袖的談話。

  大約到了淩晨3點鐘,我有點坐不住了,覺得不能光怕「打擾」,想起離開北京前,葉帥的「無論如何不能發生意外」和「要安全返回北京」的囑託,我幾次請毛澤東身邊工作的人員,瞭解談話是否快要結束了,若將要結束,就不再進去送藥了。但得到的回音都是「不知道」,因為誰也不敢冒失地闖進去張望,更不要說打聽了。

  最後,我只能把給周恩來服藥的小藥瓶,請毛澤東處的工作人員送進去,給他服用,這才稍微放心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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