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周恩來的最後十年 | 上頁 下頁
四一


  紀東辦事歷來細心,他知道總理在輸血。他寫此紙條乃奉命照辦,事出無奈。我同吳蔚然商量,所剩血液不多了,總理睡得正香,不忍心去叫醒他,待輸完血再叫他。周恩來重病之事,上面是知道的。吳蔚然同意我的意見,我拿起一張便簽,用鉛筆寫道:「小紀,總理睡著了,大概再過二十多分鐘,輸血就結束了。請你報告一下鄧大姐,如果她同意,你給廖秘書打一個電話,請他報告洪文同志。」張佐良簽名。

  不多幾分鐘,房門下邊又塞進來一張紙條,同吳蔚然一起看,見是鄧大姐的筆跡:「王副主席處的電話已經打過了,還是要叫醒總理去參加會議。」鄧穎超簽名。

  我與吳蔚然面面相覷,覺得連鄧大姐都不便阻擋,儘管我們心裡對此不高興,可也不得不照辦。

  我不情願地讓護士叫醒周恩來。他以為是輸血結束了。我只得向總理說明了情由。

  「你們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這個血,我不輸了,馬上拔掉針頭,我起床開會去!」周恩來不悅地說。

  大家趕忙取下針頭,局部貼上棉花與膠布,幫助周恩來起床更衣後,去人民大會堂參加會議。

  事後我們打聽到,那次政治局會議並沒有特別重要的議題非周恩來出席不可。可見江青之流明知周恩來身患絕症仍帶病堅持工作,因大量血尿而在家裡輸血,他們就是故意進行干擾破壞,使周恩來不得安寧。這是一種非常殘忍、毫無人道的迫害行為,是對周恩來肉體及精神上的雙重打擊。

  下篇周恩來終於告別了西花廳,住進三五醫院1974年6月1日,周恩來住進了位於北海公園西側的解放軍三五醫院。那時,他的膀胱癌已多次復發,血尿不止。血尿多時便形成凝血塊堵塞尿道內口,使得排尿時痛苦異常,甚至在沙發上翻滾。我們真擔心這種情況會引發心臟病而危及生命。

  住院期間,由京、津、滬三地著名的內科、泌尿外科、麻醉科專家、中醫專家和有經驗的臨床護士等組成醫療小組,吳階平教授為醫療組組長。醫療組受毛澤東的囑託,在老一輩革命家的支持下精心地制定每一項診療措施。人力和各種儀器設備是充足的、先進的,達到當時的國際一流水平。

  全體醫護人員分組日夜輪班,守護在周恩來身邊。因為人人都敬重周恩來,大家都恪盡職守,渴望周恩來的生命能夠延續。

  1975年9月下旬,專家們確診周恩來的腫瘤已經廣泛轉移,病情惡化已經到了晚期,在報請黨中央批准後,進行一次重大的手術,目的只是減輕痛苦。

  位於中南海大院內西北角上的西花廳,是一座舊王府式的兩進四合院。整個院落尤其顯得莊嚴、樸素、幽靜和美麗,那是敬愛的周恩來總理生前在此居住的地方。

  1974年5月,周恩來因長期超負荷地工作、沉重的心理壓力,致使癌症久治不愈、病情惡化。5月31日,周恩來還硬撐著同馬來西亞總理拉紮克簽署了中馬建交公報,陪同毛澤東主席接見了拉紮克。他在西花廳睡了最後一個好覺。

  6月1日近中午時刻起床,早餐畢,周恩來到辦公室裡整理了一會兒文件,向秘書交代了一些工作後,穿著中山裝,披上那件深藏青色大衣,在鄧穎超、身邊人員、醫生及護士的陪伴下走到院子裡。

  此時,為周恩來開車多年的司機楊金明師傅,早已將那擦得烏黑鋥亮的總理座車停在了辦公室外的院子裡。周恩來臨走時,站在汽車旁,用目光將整個院子細細地看了又看;嗣後,面對他為國為民殫精竭慮地工作過的地方佇立良久,目光注視著居住了長達26年之久的辦公室,凝神不語;業已心力交瘁的周恩來,終於不得不離開他非常鍾愛的、無數個日日夜夜為民操勞的辦公室——西花廳,住進醫院接受外科手術治療。

  以往,周恩來雖然曾經因出國訪問、陪同外賓去外地參觀,或是到下面視察工作等原因而多次暫時離開過西花廳,但他決沒有想到,這一次,是他有生之年最後一次離開西花廳,是他跟這所院落的永別。

  三五醫院自建院以來,住進來的第一位黨中央高級領導人,就是周恩來總理。他,自打住進醫院以後,再也沒有出得了院。

  這所醫院,位於北海公園西岸的養蜂夾道,是一幢青磚與鋼筋水泥混合結構的四層樓建築物。除了冬季外,它在綠陰相掩之下,並不太引人注目。中蘇「珍寶島」武裝衝突以後,全民備戰的氣氛很濃,在那「山、散、洞」口號的年月裡,專為毛澤東主席修建了這一所戰備醫院。但是,毛主席一直沒有到這所醫院去住過。

  大樓的第一層是專為黨中央領導人設置的,房屋的牆體結構厚實堅固,房間寬敞明亮。第一層共有兩套病房,中間與通往電影廳的內走廊相隔,周恩來住的是西側那一套。自西往東數起,第一間是儲藏室,依次為洗手間、會客廳、辦公室與臥室,臥室往裡的最後一間,便是寬大的洗手間。後來,為了使總理叫醫生方便,這個供來客使用的洗手間,就成為我的值班室。我用一塊單人床的木板蓋在洗澡盆上,作床鋪用。

  房間裡的照明是採用槽燈。這種槽燈是安裝在房頂四周的暗燈,你看不見燈的裝置,它是發光極強的碘鎢燈管,用好幾道開關控制光線的強弱。槽燈的優點是光線既亮又柔和,亦不刺激眼睛。假如在初冬時節尚未供暖的情況下,感到室內溫度不夠,可將槽燈全部打開,只需幾分鐘時間便可使室溫升上來。周恩來是怕熱的體質,一般在夏秋季節的夜晚,我們只為他開幾個槽燈就足夠了。另外,採用壁燈、落地燈、床頭燈作為輔助光線。

  臥室與辦公室之間以木制格柵,並用絲絨簾子拉上分隔。病室內的陳設簡單、明快和實用。臥室內的病床與東牆垂直放置;睡覺時,腳頂東牆頭朝西。床頭立有屏風用以遮風擋視線。床頭兩側各置一個床頭櫃,右邊放一隻痰盂;床腳兩側各放一把軟椅子,臥室裡還有幾把軟椅供每天來看望總理的鄧穎超或向總理彙報和解釋病情的專家,以及臨時來訪的客人使用。臥室西南角的一張桌子上放著醫療用品。在臥室門約兩米處,放著一台先進的心臟監護器(那時還沒有無線遙控心臟監測儀),一部雙層、放滿急救藥品、注射器,以及各種敷料和器械的醫用手推車,就擺在屏風後面。

  周恩來保健醫生回憶錄洗手間就在臥室裡邊,只隔一道門,十分方便。裡邊有普通的浴池、瓷質盥洗池、抽水馬桶、小便池和一張躺沙發。另有一隻沒膝的鐵皮水桶,因總理的心臟功能不好,雙下肢浮腫,故每天晚上臨睡前給他用溫水泡腳以活血通絡、驅寒保暖與消除浮腫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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